付疏睁开眼,眼皮的胀痛让她这个动作有些艰难。
眼睛还在不自觉地流出液体,糊得整张脸都湿漉漉的难受,鼻子呼吸困难,不比她临死前好过多少。
好在她现在能够自如地控制身体,连忙张开嘴来猛烈地呼吸。
随着空气一起接收的,还有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声音。
“咋回事儿啊,二丫?谁欺负你你跟婶儿说!”
“咋了咋了?咋哭这么可怜呢?”
之前付疏还没有签字就失去了意识,也不知道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
视线逐渐清晰,她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愣。
维持着蹲在田埂边的动作,付疏暗暗打量着周围的人:大多数穿着蓝色黑色打着补丁的大布衫,再加上这一片绿油油的庄稼地,充满着年代感,愈发和电视里的某些画面重合了。
付疏抹了把脸,朝最先说话的婶子微微笑了笑:“婶儿,我没事儿。”
这婶子身材精瘦,看向她时眼里的关心不似作伪,看举止也是个直爽的人。
乡下并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一有点小事儿大家都会引来围观。
上完工的村民们一边嘴里兴趣盎然地问着“咋回事儿”,一边呼啦啦地跑过来看热闹。
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付疏压下心中的疑惑,尽量避免做出不合时宜的表情和举动。
在别人看来,就是她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要不咱回家,二姐。”说这话的是人群中一个离付疏不算近的小姑娘,看起来十一二岁的样子。
她穿着灰色半袖上衣和黑裤子,衣服看着有点短,一抬手估计就走光了,显然她自己也知道衣服不够长,所以习惯地驼着背。
付疏看向她,她还有点不敢对视,不知是胆怯还是什么,微微地咬着有些厚的嘴唇。
“嗯,走。”付疏应道。
蹲这么久腿都有些麻了,她慢吞吞地站起身,缓了一会才迈开步子。
那小姑娘在她前面走,时不时回头看两眼,却一直不和她对视。
刘艳霞还在后面喊:“三丫,看着你姐点!回头跟你妈说说,看谁欺负她了!”
付疏回头朝那婶子笑笑。
婶子喊这话时,前面的小姑娘步子都顿了顿,说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付疏是不信的。
她一边慢悠悠地跟在那小姑娘后面,一边整理这身体原主的记忆,终于弄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现在是75年,她是觅省海县爱民村下红旗生产大队付家二丫付疏,走在她前面的是付家三丫付萍。
她爸付长军上过几年学,曾任是大队会计,遭人嫉妒给拉下了马,这几年只能跟着大家一起干农活。
但是付长军有气喘病,干半天活要歇半天,一年下来也只能拿别人一半的工分。
这年头在农村,几乎家家户户都吃不饱饭。
付家里一共六个孩子,三男三女,尽管付疏和二弟付文浩停学之后就跟着大人下地赚工分,也架不住家里孩子多吃得多。
母亲熊桂枝又是个心疼孩子的,不舍得身体一直不好的付萍和小儿子付文庆下地干活,所以家里一直过得紧紧巴巴,在村里也是数得上号的穷。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大哥付文明自身条件优秀,又是在大队小学教书的轻松差事,二十岁了还没谈上对象。
付疏之前倒是有个对象,村支书薛贵家老三薛城,家里条件不错,在这农村也算是抢手。
不过这薛城也是个靠不住的。
今天中午下工,付疏收拾好东西回家,路上正好碰到他和李木匠家的小闺女李秀秀牵着手散步。
她气得扭头就跑,哭了一中午。
这才稀里糊涂地迎来了现在的付疏。
付疏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前世的生活,虽然不清楚系统到底是出了什么故障,不如既来之则安之。
就当做是自己上辈子捐了大半财产,换来这么一次重来的机会。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家,熊桂枝已经出门来接了。
她破天荒地没先对三闺女嘘寒问暖,反而拉起付疏的手问:“二丫你咋了?我听你刘婶儿他儿子说你哇哇哭。”
付疏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可避讳的:“我今天看见薛城和李秀秀一块儿拉着手。”
十七岁也不小了,这年纪在农村办过酒生了孩子的也不在少数。
之前她和薛城相处的事儿家里人都知道,也都还挺满意,如今出了这事,怎么也要知会家里一声。
“好他个薛三狗子!毛都没长齐搞破鞋倒是来能耐了!”熊桂枝可不是什么好脾气,听这话哪还有不明白的,手都拉了,可不就是勾搭上了!
“李瘸子家的丫头也不是个什么好玩意儿,一天天打扮妖妖儿的就知道勾搭!”
“妈……”
“妈,他们不要名声我还得要呢,您可别到外面这么说。”她还没和薛城怎么样呢,这话说出去平白辱了名声。
实际上,知道付疏和薛城关系的人不少,但却没什么人真见过他们俩一起,自己这边不承认,薛城总不能冒着流氓罪的风险到处瞎说。
“妈知道,妈就是自己人说说,哪能往外头瞎说!”
熊桂枝虽然没怎么念过书,但着实是一个顶顶剔透的人,哪能干那污了自己丫头名声的事儿。
“萍儿啊,你刚才想说啥?”她想起来刚才这三丫头也喊了她一声。
付萍看了一眼付疏,扭头往屋里跑:“妈,没啥!我去看看饭熟没。”
“这丫头,才多大就跟她妈不亲了!”熊桂枝嘟囔着,也进屋去看饭了。
付疏猜到这个三妹妹想说什么,付萍怕是听不惯熊桂枝说她的玩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