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有了天衣无缝的外表,付疏平日与付逸阳关系很好,他习惯的举止言语也都能模仿一二,但她也不能就这样大喇喇地回营。
失踪那么久的人突然出现,难免会惹人怀疑。
来不及休整,她趁着夜色和付二三潜出关外,潜到了胡人驻扎的营地。
虽然早知道以她和付二三的功夫,想趁其不备潜入胡人营地不是难事,可进去后付疏才发现,这哪里不是难事?简直是轻而易举。
守夜的只有一个小队,也都松松散散打着瞌睡,其他人都酣然睡去,没有一丝警戒心。
胡人重勇不重谋没错,但也并非都是有勇无谋之辈,大战期间,怎么会如此不设防?
如果不是笃定今晚无敌袭,就是有埋伏。
只是他们已经深入敌腹,却仍没有敌人跳出来欲将他们制服,只怕不会是后者。
原本付疏的计划是找到胡人的粮草所在,将其烧毁,一来为自己重回军队建立威信,二来无论威远军中是否有人通敌,此举都可以动摇他们之间的信任。
只不过见胡人如此松散,付疏有了个更大胆的想法。
她对着付二三招了招手,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按照计划去烧粮草,我去那阿木勒的住处瞧瞧。”
“二小姐……”付二三迟疑了一下,觉得此举太过冒险,却在接触到付疏的眼神后恭敬低头:“是,二小姐。”
点了点头,付疏一声令下,两人朝着不同的方向飞身而出。
来此之前,付疏只让暗卫暗中探查了粮草的所在,关于阿木勒的寝宫,却是没有探过的。
不过她刚才扫了一圈,在营地最中间,有个特别大的帐篷,周围还分布着几个小帐篷,想来那就是阿木勒住的地方。
她悄声无息地潜过去,却发现周围的小帐篷里都有人,应该是下人之类的,唯独中间的帐篷没人。
趁着没人发现,她闪身而入,果然没人。
帐篷透光,她没有电灯,只拿出一支纯金的筒状物。
白天看这东西平平无奇,在这漆黑一片的夜晚,筒子里面竟然有微弱的光芒照出。
原来里面镶了一颗夜明珠。
这东西还是付疏在将军府吴管事的库房里顺来的,想着以后或许有用,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借着那微弱的光,付疏开始在帐篷里起来。
她先是扑向书案,在桌子上下翻找,看到地图和信件只粗略扫一眼就都塞进怀里,现在看也看不完,等回去再细细研究。
在众多胡人文字的信件中,有几封汉字的信件格外显眼。
付疏心有所感,连忙都塞进了怀里。
再往下找,就再没有熟悉的汉字了。
外面仍没有动静,阿木勒显然还没有回来的意思。
付疏本想即便无法取他性命,也至少也问出父兄的下落,所以她并未打算走,而是拿夜明珠在屋子里照着,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线索。
微弱的光芒扫过帐篷四壁,多是些猛兽的兽皮兽角和兽头,显然都是阿木勒引以为傲的战利品。
夜明珠不经意扫过正对着门的地方,突然,付疏一愣。
如果她旁边有人,定是会看到她的眼睛陡然瞪大,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骇然和绝望。
手缓缓地,缓缓地将光亮拖回去,拖到正中央的地方……
那里,高高悬挂着一颗头颅,一颗人的头颅。
那头颅长发散乱血肉淋漓,根本看不清模样,可付疏一看到它,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
要多么熟悉,才能一扫而过就认出?
熟悉到若非出征,她都会时时刻刻黏着他学武;熟悉到每次凯旋归来,他都抱起还年幼的她坐在肩上,看着他守护下的太平盛世;熟悉到她每次武功精进,他都会感叹生女当如此……
付疏颤抖着伸出手,却不敢触到那头颅,像怕它疼似的。
“爹……”她呼出气音,拳头咬出血才没让自己呜咽出声。
她的爹爹,是经韬纬略的大英雄,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太宏盛世的守护神,就算是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堂堂正正,即便是马革裹尸粉身碎骨,也不该被宵小之辈当做战利品一样收藏!
咬着牙将付显彰的头颅拿下,满腔怒火和悲痛像是要将肋骨崩开,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泪水和着血水留下,落到了鞋面上。
付疏心中的痛却比这泪还苦,恨比这血还浓。
用兽皮将头颅包裹好,恭恭敬敬地放到案头,她抽出匕首躲到门后屏住呼吸,眼中恨意森然。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脚步声传来。
一步,两步……
就快要踏进来时,一道火光自前方冲天而起,照亮了整个草原。
外面顿时喧嚷起来,胡人们纷纷跑出帐篷,惊慌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而已经走到门口的人看见火光的方向,顿时勃然大怒,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匆匆赶了过去。
听见他离开,付疏牙齿都快咬碎,却不可能追上去。
不然不仅无法杀了他为父报仇,很有可能连自己也要搭进去。
她收回匕首,将付显彰的头颅妥善放好,闪身出了帐篷。
胡人都去救火了,即便她光明正大地从主帐出来,也没有人发现。
看向着火的方向,除了那冲天的火光之外,还有一道不起眼的蓝色焰火缓缓升起,表明付二三已经成功撤离。
再无后顾之忧,付疏也运功离开。
途经主帐旁边,一个帐篷里传来人声,让她不禁放慢了脚步。
按理说现在胡人们都应该跑去救火了,这个帐篷里竟然还有人,而且不止一个人,引起了付疏的好奇。
她落到帐边,就听里面歌舞升平,全是男人和女人的调情之声。
“大皇子,别嘛别嘛……”
“美人快来,本皇子疼你!”
传闻阿木勒晚年得子,特别疼爱他这个唯一的儿子,阿卓南。
如今看来,传闻果然不假。
这阿卓南不仅就住在阿木勒旁边,如今自家军队粮食都没了,他还能在这声色犬马,也不怕挨老子骂,当真是酒囊饭袋草包一个。
不过,正好。
付疏冷冷一笑,闪身进了帐篷,帐篷中传来一阵惊叫,很快便归于平静。
出来时,她身上原本一个人头,已经变成了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