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人派出的是他们的草原第一勇士降赞,可谓一出场就是杀手锏。
这也可以看出,他们对物资需求的迫切,恨不得一战胜利直取瓦鹏城。
对比之下,威远军这边却显得从容很多。
有付显彰在,没有人敢克扣军队粮饷,过冬的物资早早就送过来了,即便后来付显彰失踪,但威远军纪律严明,也没有发生贪墨之事。
因此如果没有胡人来犯的话,他们说不定可以过个好年。
不过既然胡匪来战,他们可以过个更好的年也说不定。
降赞来叫阵,齐振恒可不敢让宸王做先锋,胡人虽然缺粮少食,可降赞的实力不容小觑。
战场上,决不能轻视任何敌人。
他自己骑着高头大马出去应战,嗓门完全放开,大声嘲讽道:“降赞将军,几个月不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难不成你们族的汉子都以瘦为美了?”
谁不知道游牧民族男子以强壮矫健为美,别说男子,连女子都是如此。
齐振恒此言,不可谓不戳心。
降赞听了他的话,一股火快烧到天灵盖了。
族中食物短缺,这半个月来都没见米面,每日吃肉干吃得他满嘴燎泡,食欲大减,近日来的确清减不少。
可姓齐的说得这叫什么话?
他们为什么没有粮草?还不是被那付家小子给烧了!
显然他已经忘记了,那些粮草,都是他们从易鹏城百姓那里搜刮来的。今年冬天,又将有无数太宏百姓因为他们抢了粮草而丧命。
这些,他压根不关心。
他只想再拿下太宏一座城,抢夺城中百姓的粮食,欺侮城中妇女,杀尽城中老人和孩子,来满足自己暴虐的欲望。
他用混合着部落语言的汉语吼道:“齐将,休呈口舌之快,本将军要用你的脑袋砸开瓦鹏城门。”
这话虽然嚣张,但降赞的确有嚣张的资本。
只见他一把弯刀舞得霸气非常,收割太宏战士头颅犹如切菜。
当然,那些普通士卒的头颅还只是配菜,于他而言,正菜是齐振恒,或者那个太宏皇帝的儿子,叫什么宸王的。
他挥舞着弯刀向齐振恒逼近,齐振恒也甩着斩马刀向他靠拢。
两人兵戈相见,锵的一声,擦出了火花。
即便降赞近日状态不佳,可第一勇士就是第一勇士,与齐振恒交手十余招都不见落败,甚至力道比齐副将还要强上几分。
齐振恒虽然很强,但他毕竟年岁不小,已经四十有余。
而降赞却正值壮年,是男人精力最旺盛的时候。
眼看着齐叔叔就要落得下风,付疏有心上去帮忙,却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麻烦来自顾怀瑾。
要说宸王殿下的这一身装扮,好看是好看,实用也挺实用,但怪就怪在太好看了,好看得扎眼。
在一群灰头土脸的将士中,就他一人闪闪发光,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身份似的。
无论太宏还是胡匪,战场上都是论功行赏,杀一个普通士兵的军功肯定和重要人物不一样。
胡人一看这有个身份不凡的,不打他打谁?
就可就害苦了离他近的将士们,来攻的敌人比另一边多好几倍。
而付疏就是苦命的将士中的一个,而且,是最近的那一个。
顾怀瑾毕竟是皇子,不管在外人看来受不受宠,那都是皇帝的儿子。
要是在塞北战场上死了,那威远军必定会被治罪。
所以齐振恒安排了几个身手好的在他周围,虽然没有明说要让他们保护宸王,但大家都心照不宣。
付疏作为新任威远军第一人,自然也在这之列。
周围人山人海,杀了一个还有一群,即便付疏武功再高,也是分身乏术。
你看那云陵仙君武功高不高?不也被挤在那了!
看着林蔚明明嫌弃血污嫌弃得要死,却不能飞身离开,还要皱眉咬牙硬撑着保护顾怀瑾的模样,付疏幸灾乐祸地想,还好我不是最惨的。
可远处的战事不能再拖了,如若齐振恒败下阵来,威远军必将士气大减,严重起来说不定会失了瓦鹏城。
到那时,纵使她有通天之能,只怕也回天乏术。
得想个办法才行。
她一边奋力杀敌,一边余光四顾寻找突围的办法,看来看去,也只有林蔚最明显。
所有人都狼狈,唯有他,傲然自如。
付疏眼睛闪了闪,不着痕迹地往林蔚那边靠拢。
在还有不到三尺远时,她朝他喊道:“林道长,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战场上满是嘶吼惨叫和兵刃相交的声音,即便只有这么点距离,也得靠喊。
只不过别人喊是靠嗓子,付疏喊是靠内功而已。
“何事?”林蔚压根不用喊。
他声音本就如冰晶落入寒玉盘,清冷异常,再加上内功深厚,无论在什么环境下,只需轻轻开口,想与谁说话都能教对方听到。
见他回应自己了,付疏很高兴,继续喊道:“可否请林道长施以援手,将在下扔到齐副将身边去?”
能想出这个办法的人,多半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战场上这么多人,此刻将她扔出去,只要随便谁拿刀拿枪戳上去,她都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都在半空中了,没有着力点,怎么反抗?
稍有不慎,人还没到齐振恒身边呢,命先没了。
看他皱着眉头不说话,付疏以为他是嫌弃自己太脏。
于是她杀人之余还不忘拿袖子抹了抹脸,焦急道:“林道长,拜托你了,战事紧张,您就帮我一回罢。”
“你可知刀剑无眼?”林蔚看着她越抹越脏的脸,心中竟然没有任何嫌弃的感觉。
原来是担忧她的安危,付疏心中一暖。
“我相信你。”她真诚笑道:“也请林道长相信我。”
任谁被这样充满信任的目光看着,都不会忍心拒绝她的请求。
林蔚亦是。
“如你所愿。”
他伸出手,手指纤长洁白,骨节分明。
看着这只美手,付疏不由瞅了瞅自己满是血污和泥土的爪子,连忙又往衣服上蹭了蹭,才搭到他手上。
两手交握,林蔚的耳朵红得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