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嫡子张子归妄图带着几十名家丁,同大理寺火拼,可尚未踏出门槛就被大理寺乱箭射死。
孙起有令,有反抗、畏罪潜逃者,格杀勿论!
皇帝如此不近人情,张家众人哪里还抱有生还的希望?个个掩面而泣,悲恸不已。
唯有张家老爷张越一脸淡然,似乎早就料到自己有这一天。只是不愿再被羞辱,接过圣旨后,便冲着门前的石狮子撞了上去。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那些个功臣既不敢才略出众、智谋超卓引得君主猜忌,也不能碌碌无为遭世人诟骂。位高权轻还易受各种牵连,个个在官场上如履薄冰,难得安宁。
一朝天子一朝臣,明面上是查科举贪污。实际上是为太子树立威信,顺便清君侧。
大理寺卿李兴始料未及,迈出步子时已经晚了。
“嘭——”得一声,狮子右侧被鲜血侵染殆尽。张越就此倒下,从台阶上滚了下去,嘴角吐着血,眼睛瞪得老大,瞬间断了气······
“老爷!”府中积压已久的悲伤情绪在此刻被引爆,登时哭声如雷。
张夫人先前丧子,现又丧夫。她不顾礼数上前跪着,让张越的头枕在自己身上,嘴中埋怨道:“老爷呀!你这又是何苦?先前劝你不要拥护着皇上造反你不听,后来让你告老还乡你也不听。如今闹了个身败名裂,家破人亡,你满意了么?”
“张夫人休要对陛下不敬!否则······”大理寺卿威胁道。
“怎么?将死之人还不能多说几句?”张夫人直起腰来,指着张府牌匾,那两个字还是陛下亲手提的,讽刺道:“我家老爷,位列三公,家财万贯,还稀罕这些贿赂?那张意和我家老爷没半点关系,你们却说他是我家老爷的私生子?可笑!可笑啊!”
“这个朝廷自有分说,还请张夫人······”
张夫人性格刚烈,取下簪子毫不犹豫地将它插入自己的心脏,心口当即被晕染成深红色,她竟吭都不吭一声,还能屹立不倒。
张夫人本是桥头的卖酒的“小西施”,一纨绔子弟为了得到她,害的她未婚夫入狱惨死,还强行要了她。
这女人生在酒家,性子刚烈,倒不会学其他女儿自缢以守清白,反而忍气吞声寻了个机会杀了那个纨绔。
大仇得报无处可去,遂落草为寇。她当年可是出了名的男人婆,占山为王,那山借她的名,名为九瑶山。
她可精的很,平日里同官府井水不犯河水。是故官府一直找不到围剿她们的理由。她就这样逍遥快活了四五年。
当年张越受令前来招安,来意还未说明,就被守山的姑娘捆了上去。随后张越在寨子里与九瑶相知相识,也不顾她失了身,毅然求娶。二人婚后相敬如宾,成就一段佳话。
九瑶口中鲜血直流,手上还能为丈夫整理碎发,露出沾满鲜血的牙齿,微笑道:“子钟,阿九马上来陪你了!你和子归等等我哈?”
说罢就一头栽在张越身上,了无生息。
二人果敢,纵然冷血如李兴也久久难以释怀。可是他又能如何?身为人臣,以君为纲,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真不知道万一以后自己遇到这种情况,还能不能像张家夫妇这般从容果敢。
“都带回去!”他握紧手中的刀,谁知道呢?反正现在可不是尥蹶子的时候,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养,走一步算一步!自嘲道,伴君如伴虎,说不定自己根本活不到那时候。
“朕又不是要杀了他,朕只是······咳咳······”皇帝咳得越发的严重了,时时见血。
“父皇,你可不要操劳过度啊!”孙谦说道:“太傅已去,还请父皇节哀顺变!”
孙谦字庭和,端妃之子,比玖焕小了两岁。年纪虽小,为人却狡猾奸诈,结交权贵,暗自经营势力。
“可能是朕老了,见不得故人离去了!”皇帝心下说道,自己可真奇怪,张越活着的时候自己提防他,甚至相反设法的给他扣帽子,试图加害于他。可他人这么一走,心里又念起他的好,自责伤心起来。
“太傅也真是老糊涂了,不等事情查明便苍然赴死。父皇怎会加害与他?父皇只是想为万千考生挣一份公平罢了!”
皇帝登时不悦,他这二皇子,聪明是聪明却总是一副小人嘴脸。
张越才刚死没多久,他就恨不得落井下石,说自己老师糊涂,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他自己明明牵扯贪污一事,竟然一夜之间将知情人赶尽杀绝,让太子搜查不到一点证据。手段狠辣,让自己这上一届权斗胜利者都不寒而栗。
他太能理解孙谦的心情了,自己的生母端妃早死。由齐妃抚养长大,自卑的很。读书习武倒是比玖焕认真百倍,可惜长大后急于证明自己,走上了歪路。否则立他为储君也未尝不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若是让这种小人坐上皇位,且不说玖焕母子俩能不能活着,怕是天下百姓也难逃毒手。
“太子殿下求见!”
“快传!”还是率真的玖焕招人喜欢,面上的乌云登时消散。对着立侍左右献殷勤的孙谦冷然道:“你先退下!”
“是!儿臣告退!”他对这个傻哥哥嫉恨已久,他若是有玖焕这样的出身也就不会活得这般憋屈了。
玖焕见他出来好心朝他打招呼,孙谦却阴着脸,压低声音说:“皇兄真是深藏不漏啊!演得一出好戏,且看我们谁会笑到最后!”
“哈?”玖焕如何知道自己招惹了孙谦?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打心底将他当亲弟弟宠,打小就将自己的好东西分享给他。可他总是不领情,还总是白眼相加。
因为在孙谦看来,玖焕是在施舍。而他孙谦,就算活活被饿死,也不会向这个傻哥哥摇尾乞怜。
“儿臣参见父皇!”
“免礼!”皇帝满脸祥和:“焕儿,你有何事要奏?”
玖焕呈上一封奏折,恭敬道:“这是科举贪污的名单!”
“哦?”皇帝打开,找寻许久仍然没有张越的名字,不由的长叹,放下折子,问道:“考生张意同太傅张越真没血缘关系么?”
“儿臣查过了,确实没有!他们只是同姓罢了,除此之外毫无关联。”
玖焕虽不喜读书写字,可也将张太傅当长辈对待。张太傅知自己如此,因材施教,给自己讲各种精彩刺激的小故事,至少给他树立了正确的三观。
“那朕这次冤枉他了?”皇帝想听听玖焕会怎么评价自己的老师,是拉踩,还是······
“是!”玖焕目光炯炯,斩钉截铁地说:“儿臣认为父皇这次做的不对!”
“哦?”他胆大包天,竟敢直截了当的质疑自己?心中不爽,不过还想继续听下去。
“父皇在未查清老师是否受贿的情况下,苍然定罪,此为其一!”
“父皇明知老师最看重名誉,直接派人包围张府,此为其二;”
玖焕说着说着就义愤填膺,毫不顾忌皇帝的脸面。
见玖焕在皇上的逆鳞处来回摩擦,皇帝身边的老太监恨不得用手上的浮尘堵住太子的嘴。这两个皇子怎么都不让陛下省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