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了最后一场英语,顾言北提前交卷,她对自己这科还是很有自信的。
出校门的时候,兜里电话响了。爷爷中气十足的声音盖过了四周嘈杂的背景音,“乖囡囡,考完试了没?考得怎么样?小韩在不在你旁边呀?”
“没啊。”顾言北不动声色地蹙了下眉,不知道爷爷为什么之前特意嘱咐她不要带韩岁宵参加家族聚会。
他们现在是谈恋爱了没错,可她还没傻到迫不及待带回家见父母的程度。
再三确认了顾笙不会参加家族聚会,顾言北才真正放下心来。
别的都好说,就是那个自私怯懦的男人,她不想再见。
直到现在,她还活在对家庭的恐惧中,生怕有一天再被人嘲笑,被人戳脊梁骨。
顾言北觉得这个男人是自私到骨子里的,如今想来认回尚有一丝亲缘的女儿,不过是想借此减轻一些愧疚感。
他所说过的那些话,只是在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罢了。
顾言北知道自己这样做太过不近人情,受人非议也是迟早的,但她不后悔跟这个男人撇清关系。
所有人都可能唾骂她,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以恶意揣摩她,但韩岁宵不会。
这样足矣。
家族聚会的地点定在一家高档酒楼。
顾言北远远就看到爷爷身后站了一群保镖,整整齐齐呈一条直线,俗气得很。她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下这个酒楼位置奇葩,骑着小电驴半天才到。
“哎哟,乖囡囡,干嘛不骑爷爷给你买的电动车,骑这个好累的,速度还慢。”顾岭飞迎上来,推着顾言北进酒楼,开始心疼自己的乖孙女。
“囡囡也瘦了太多了,在外面住是不是吃不饱啊?韩……那小子对你好不好?”
所有的娘家人都有一个心态,生怕自家孩子被别家人欺负。
顾言北在心里无奈道,你孙女都快被韩岁宵投喂成小猪了,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瘦的!
她扯着嘴角露出个笑容,“电动车没电啦放租房小区楼下充电呢。韩岁宵对我特别好,真的,他要敢对我不好我打他都来不及呢。”
韩岁宵这孩子也是顾岭飞看着长大的,知道他的心意。孙女交给他照顾总比交给其他人好,便也放心了。
顾言北把几缕散下来的碎发别到耳后,在来到家族聚会的包间前端正好礼仪,她可不想被家里那些老顽固们说三道四。
来到包间找了个位置坐下,大姑首先迎了上来,“言言这是刚考完试过来啊?考得怎么样啊?”
出现了,最让她紧张的问题,以前学习不好的时候顾言北不好意思说,现在成绩好了说出来又总觉得是炫耀,便中规中矩回答,“还行,一般般,成绩还没出呢。”
这一答,让她注意到这么大一个包间里,只坐着大姑和大伯两个人两位她认识的亲属。剩下的人她都不认识。
难道她记忆力差到只能记住自己的两位亲戚了??
很快,顾岭飞的话打破了她的疑问,“囡囡啊,这是宋氏集团的董事长,快叫宋叔叔。”
宋氏集团?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顾言北还是照做了,甜甜地叫了声,“宋叔叔好。”
宋叔叔站起身来拍了拍她的肩,“好,好啊,一晃这么些年长这么大啦,你肯定不记得,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额……顾言北无奈,怎么又是这种问题!那么小的时候的事情她现在怎么会记得!
好在宋叔叔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绕着顾言北好一顿商业吹捧后便坐下了。
顾言北站在爷爷旁边,看见顾岭飞朝宋叔叔敬了杯酒,“那个,小宋啊,今天来我主要是想着,贵子和我家这妮子小时候订的婚约能不能解除了啊?”
……什么?!顾言北瞳孔地震,她小时候还订过婚约?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难道她经历过一场车祸带走了幼时所有的记忆包括有婚约的事如今婚约对象在上门来提亲了?
很显然,并没有这种戏码,是她想多了,原来就只是顾爷爷年轻的时候和宋叔叔喝酒时无意间许诺的。
前两天,宋叔叔无意间在家中听到自家儿子宋客枝对着手机咆哮,“顾言北!!你居然敢把我拉黑!你玩我是?”
这才想起来,以前许下过这个婚约,去查了一下,发现顾岭飞的孙女刚好就叫“顾言北”,于是便生了几分儿时婚约重提的心思。
顾言北在一旁听得紧攥拳头,发誓回去一定要在游戏里把宋客枝血虐八百遍。
顾爷爷这次特意借着家族聚会的名义把她骗来,就是怕她这个当事人知道真相以后不来了。
叫上大姑和大伯,也只是怕对方到时候不答应,可以在商业合作上压对方一下。
好在宋叔叔对待此事也没那么看重,只是看到自家儿子第一次被一个女孩气得无能狂怒,觉得有些好玩罢了。
能把这女孩迎进门当媳妇自然是好的,能管管他不成器的儿子,可若是不能,也无伤大雅。
自己儿子什么样他心知肚明,总不能嚯嚯人小姑娘。
于是,一场酒宴下来,觥筹交错之间,一场口头许诺的婚约就此作废。
顾言北在心里骂了八百遍宋客枝,真是的,好端端在家里大声骂人干嘛!
酒宴最后又变成了生意应酬,宋叔叔和顾爷爷谈起合作来,连带着大姑和大伯在旁边饶有兴致地听着。
顾言北听不懂,但大受震撼。
原来自家集团和宋氏集团一直有合作,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过去和宋客枝因狐朋狗友结识的时候,她对此可一无所知,想来对方应该也是如此,不然照他仇视家中铜臭的个性,早就跟她分道扬镳了。
借着上厕所的机会,顾言北瞧瞧溜出去,骑上小电驴回了家。
路上还哼着歌,“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
回去后,她第一时间跟韩岁宵吐槽了这事,没注意到对方眼神中的明暗变化。
说到情深处,还忍不住挥舞手臂比划,“我真太无语了,谁会把小时候的婚约当真啊,多早之前的事啊。”
“哦?”韩岁宵舔了下嘴角,眯了眯眼,“我记得你小时候可是跟在我后面说长大了要做我新娘子的。”
结果无心的一句话让他记了这么多年。
顾言北挠了下鼻子,心虚道,“现在不是在和你谈恋爱嘛,以后肯定是你新娘子咯。”
这话听得韩岁宵很受用,他把娇小的顾言北抱起来,让她坐在他腿上。
哦这糟糕的姿势。
顾言北认命地倒在他怀里,仰视着他,发现对方皮肤真的好细腻,没什么毛孔。凑近点看,还能看到皮肤下青色的血管。
顾言北拼命往他脖子下钻,软软的发丝擦过,弄得韩岁宵痒痒的。
他忍不住上下动了动喉结,低声警告道,“别动。”
他真是怕了,这小家伙怎么呆成这样。
不怕擦枪走火?
怀中的人还呆愣愣地说,“我就看两眼,你怎么这么小气?又不会少块肉。”
看着看着,顾言北突然想上手摸一摸喉结,就像摁开关那样轻轻摁了一下。
韩岁宵眼一闭,把她按在身下,怒道,“你再敢碰下试试?”
“干嘛?”顾言北刚开始还莫名其妙,随即很快就明白了。
之前听黄元曦她们说,男生的喉结不能乱碰,摁重了会一命呜呼,摁轻了会触发某种奇妙的机制。
如今看来,应该是后者了。
羞耻立刻从脚底蔓延到耳根处,红了大半片,顾言北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地从沙发上滑下来,“我错了嘛!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韩岁宵看她可真是一个小魔鬼,上一秒还摸得他怒不可遏,下一秒又开始道歉,让他连生气的余地都没有。
让人又爱又恨的小家伙啊。韩岁宵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沙哑的嗓音显得狼狈又暧昧,“你先走。”
“哦哦!”得到指令的顾言北立刻脚底抹油以光速逃离现场。
太羞耻了再待下去肯定要被吃干抹净!!
留下韩岁宵一个人面对空旷的房间独自冷静,身体的某种感觉迟迟下不来,最后变成了一腔热意。
想着小家伙惊慌失措的表情,韩岁宵难得爆了句粗,进浴室洗了个凉水澡让自己冷静一下。
洗到身体没啥感觉他才停下,在擦干的时候指尖的动作顿了一下,想到该买新的沐浴露了。
过去她说过很喜欢柠檬的果香,他就通过这种方式吸引她的注意,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说尽爱意。
现在她依旧喜欢这个味道,但他已经不需要默不作声地爱着。
只要他们想,就能在最好的年纪里,在人声鼎沸中牵着手,向那些反对的声音说no。
前提是,他要变得很强,强大到足以将她完全保护。
这样她就可以一往无前,肆无忌惮地走着自己的路。
爱,是为她好。
想着,韩岁宵将衬衫的最后一个扣子系好,在书桌上写下了三年后的目标:北京大学。
计划表被安安静静地压在一个小型相框下,而小型相框里放着的是一个女孩三年前的照片,只要认真观察一下就不难发现,那女孩的眉眼就是青涩版顾言北。
而相框的背面,静静地写着两个字:吾爱。
生生世世,至死不离,吾之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