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案几旁，他在静静写字，而我则立在窗棂边，无聊地看池塘里一只野鸭子在游来又去。
“在想什么？”他停下手里的毛笔，抬头看我。
“没什么！”一边说着，浅浅一笑，走到案几前：“殿下的字，一定是极好的了！给我瞧瞧！”
一看之下，却是一抹失落。
李建成的字，当然是一笔好字，圆柔兼备，刚劲挺拔，可是，和欧阳天的笔迹是迥然不同的风格。
“好帅气的字！殿下习字多年，可喜欢王羲之的《兰亭序》吗？给新月讲讲如何？”执著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淡淡笑道。
“建成自小习的便是楷书，行书一路我并不爱好！而且，王右军的《兰亭序》华而不实、空负其名、女郎之气太重，恕我不能苟同！”
说到这里，他的神色之间忽然起了一抹冷意。笔式一抖，一个大大的墨团便落在了洁白如雪的素帛之上。
华而不实？空负其名？郎之气太重？
我不由得怔住了：我的欧阳天，一生最爱的便是这《兰亭序》，临摹《兰亭序》，欣赏《兰亭序》，博士论文也是关于《兰亭序》的论题，最后终是为了它连生命都可抛弃，怎么可能对《兰亭序》如此嗤之以鼻？
心里一阵刺痛，觉得这个地方一时一刻都站不下去了。
“想要讨殿下欢心，殿下的喜好都不知道可真是大大的失误呢！”清凌凌的笑语和着摇曳的莲步，那个太子妃紫鸢袅袅婷婷地捧着一个精致食盒走了进来。
“紫鸢刚做的杏仁甜露，还有胭脂鹅脯和莲子糕，殿下写字多时，该休息一下，让紫鸢给殿下捏捏背，如何？”笑语如花，眉眼之间含着殷殷期待。
吃的、喝的、甜的、咸的，外加美女娇声、玉手按摩，嗬，这个紫鸢果真是拼了命邀宠的节奏呢！
“我不爱这些甜点，给我拿走！咦，新月，你不是说喜欢甜食的吗？你去尝尝！”李建成头也不抬，冷冷答道。
空气里一丝尴尬的静默，一时间我尝也不是、不尝也不是！
不由得叹息：人间夫妻，做到如此地步，也是一大悲哀！
“这点心倒真是精致，想来味道也一定不错喽！殿下不如尝上一个！”看着紫鸢的脸越来越难看，我只好打着哈哈道。
“新月姑娘喜欢《兰亭序》，该去向秦王殿下请教才是！咱们风流倜傥的秦王殿下酷爱《兰亭序》，在长安可是人尽皆知的呢！”紫鸢眼风一冷，脸上忽而闪过一抹笑意，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道。
我回看她的眸子，为什么觉得她在暗示什么呢？
“给我滚！”李建成大手一挥，那些精致的点心连同盘碟忽而齐齐飞起，噼里啪啦，地上顿时一片狼藉。
那紫鸢一脸惨白，几乎气噎。
室内恢复了一丝冰凝的冷寂。
微微回头，看着这样阴晴不定的李建成，忽而觉得，他跟我的欧阳天，相差真的好远。
我的欧阳天，是个温润如水、多情优雅的翩翩公子！何时有过这样的变来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