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旭的老家是在景德镇的城郊,办白事都是宗族一起帮忙的。村里的老人故去,本家都会来不少人。为了堂哥家的面子,这丧事办的是热闹的很。有专门吹拉弹唱的乐队,有专门超度的道士,还有专门哭灵的老婆子。此刻周旭的大伯躺在棺材里,道士正在念念有词。堂哥披麻戴孝跪在道士后面,周旭看的有些无语。看着那道士的背影,他还以为堂哥是这道士的奴才呢!更让周旭无语的是这道士很过分,三支香点着不一起上香。三支香分三次,每上一次就让周旭的堂哥向他那个方向拜一次。等道士唱完乱七八糟的词,周旭的堂哥跪的都快爬不起来了。这道士念经文自己念嗨了,敲锣打鼓的就敲的更来劲了。周旭想过去把堂哥扶起来,他堂哥却是拒绝了。“小旭你去外面帮忙!我不要紧的。是我不孝,多跪跪心里难受会好点。”
周旭刚往外走,他就看见一个人在外面鬼鬼祟祟的。他认识那个人,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周旭的姐姐看见他在发愣,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傻小子,看见什么了?那么出神!”“我好像看见水平了!”“水平?什么水平?”周旭继续说道:“就是咱们村的水平啊!平时什么事都不做,好吃懒做打麻将的。哪家要是出点什么事,他绝对会去举报的。”“同是一个村的,他怎么能这样啊?”“因为举报有钱啊!”周旭姐姐问道:“那他究竟能举报我们什么?我们又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周旭说道:“全国都在积极推行火化,他估计是冲这个来的。”她一听立马要去找堂哥,却被周旭拦了下来。周旭劝道:“姐姐!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要管了!”“为什么?”“万一水平没举报,堂哥怪你多事,你还平白无故得罪两个人。”周旭的姐姐有些不忍的说道:“可是我们是亲戚啊!”“哼!亲戚!你要是想被人误会你就去,反正我是反对的!”
中午的时候,家里的族人都到了大伯家里。年纪最长的是周旭的叔伯爷爷,老人家开口对周旭的堂哥说道:“孩子啊!你爹是横死的!按照族里的规矩,不能草草下葬。道长说要做完七天的法事,他才能走的安心。”周旭的堂哥红着眼睛答应着:“好的。”“还有啊!你爹死了,绝对不能火化,一定要木葬!他死的日子不好,火化对后代不好!”周旭一听这话,实在听不下去了。周旭反驳道:“爷爷,您说的不对!我们现在是唯物主义了,哪里还有那些事啊!现在全国都在推行火化,您这样怕是不好!”老人家一听周旭的话,气的是胡子乱颤。“旭小子,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小子越来越没规矩了,族里的事还轮不到你插嘴。”周旭堂哥说道:“小旭,你先出去!一切就由叔伯爷爷做主好了!毕竟族里有族里的规矩!你还未成家,你要有意见,等你成了家再说!”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周旭走了出去。等到吃中饭的时候,村里的干部来了。族里的人一听说村里来人了,一个个出来迎接。周旭站在人群里,他叔伯爷爷在与村里的干事说话。只听老人家道:“你好,张干事!我们家的家事还把村里惊动了,实在是过意不去啊!”张干事语气和蔼的说道:“老人家,没什么过意不去的!公事公办,希望您见谅!”周旭的叔伯爷爷老态龙钟,拄着的拐杖有些颤颤巍巍。他问道:“我们屋里的人,有什么事值得惊动村里?”张干事从公文包里拿出文件,递到了老人家面前。老人家疑惑的问道:“这是?”“这样!您老人家看的也费力,我直接跟你说好了。”大家都默不作声,等着张干事继续说。只听他道:“为推进村里的移风易俗,那些红白喜事大操大办的,都要通报批评!我这次来就是让你们改进的,如果不听劝阻,那就全镇通报批评。”
老人家有些不知所措,周旭的堂哥更是满满的委屈。最后是周旭的爹爹问道:“张干事,你说怎么改?”张干事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些道士锣鼓班子撤了,那些酒席的数量精简到20桌。还有,不允许大喇叭放音乐!那些吹大号的,也要撤掉。”张干事说完之后,立马就离开了。周旭站在人群中等着大家的行动,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有所动作。周旭堂哥问道:“叔伯爷爷,您说这事怎么办?”老人家沉默着,好一会才回过神。他叹口气道:“哎!既然是国家的规定,那就按照文件说的办!”周旭堂哥说道:“好!那就听您的!”叔伯爷爷看了眼人群中的周旭,将他叫到了面前。“哎!看来是我年纪大了,有些跟不上时代了!旭小子,你说说看!咱们这次还有哪里会有不足啊!”周旭有些诚惶诚恐的说道:“爷爷,您别这么说!族里的大事,我还是太小了,不方便讲。”
老人家看着周旭藏着掖着的,气愤的说道:“你小子还是不是族里的人?要是不说,小心我手里的拐杖!”看着气的快要举起拐杖的叔伯爷爷,周旭还是开口了。“爷爷!现在全国都在推行火化,我大伯肯定是不能睡棺材的!如果想平平安安的把这场白事办完,趁早将大伯拉去火葬场。”老人家听周旭说完,气的是说不出话来。“你个不孝子孙,你一点都不顾祖宗规矩啊!你大伯是横死的,怎么可以火化?”老人家最后几个字,几乎都是吼出来的!周旭委屈的说道:“是您让我说的!我不说!你说我不顾族里人!我说了,你又说我不守规矩!”周旭本来还挺尊重他的,看着他那做派,直接说完就自己回家了。等晚上周旭来帮忙的时候,却听说镇里的火葬场来人了。周旭的堂哥被罚了5000块,大伯还是被拉去了火葬场。因为堂哥对村里的工作还是配合,那些道士锣鼓班子都一起走了。等大喇叭一撤,似乎这才是葬礼还有的模样。
平时总是故意护着大伯的婶子,此时已经哭的嗓子都哑了。周旭看着她,虽然不忍却也理所当然。大家都神情哀伤,周旭却没有任何感觉。为了不显的太突兀,行礼的时候他也默默的低着头。快到12点的时候,周旭一家子才回家。到家了,周旭的姐姐对周旭说道:“你不让我告诉堂哥,结果他被罚了5000。”“哦!我可是你亲弟弟,你的意思这事怪我咯!”“哎!算了!我对这事还是有些愧疚的!”“有什么好愧疚的!他爹爹害了我们家那么多年,你看他愧疚过吗?”周旭的姐姐责怪的说道:“人都死了,你就不要翻旧账了!”“好!好!好!不翻旧账!那这事都过去了,你就不要耿耿于怀了!”她想了想,最后坚定的点点头。周旭的姐姐气愤的说道:“那水平好死不死的,连死人都不放过!”周旭随口道:“恶人自有恶人磨!”“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是说那水平如此缺德,总会有一天他也会有人举报他的!”周旭的姐姐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最后摇摇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