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的模样她早已深深地刻在了脑海里,甚至不需要细想,转眼间大概的样子便已雕刻成型。
芊芊看着手中的轮廓,唇边荡漾着柔和的笑意。
她用匕首轻轻地,仔细地开始雕刻细微之处,那人的眼神,那人的鼻梁,那人的薄唇,那眉宇间的清冷,那神情中的缱绻。
这一刻便是刻了三天三夜。
芊芊完全忘记了圣女所说的白天不能在这里的话,反正她坐在那里已经被宫殿上的雕栏给挡得严严实实,根本就不会有人看见自己。
男人的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眸光清澈有如湖泊,眉目清冷有如皎月。
芊芊把雕像放在自己的对面细细看着,直到确定没有一处不满意后才收起了匕首,吹散了木屑。
有了这尊雕像后,她更是不再下楼,每天就在这里修炼看风景看雕像,日子一下子也充实了起来。
甚至有一天,白兰因为许久不曾见过芊芊,吓得以为自家殿下出了什么事,冒死上了旋梯后才发现殿下的小日子过得惬意极了,这才恨恨地下了楼,说以后再也不管她了。
芊芊把钢?的雕像与男人的雕像放在了一起,每天吸收着日月精华,感受着山风徐徐。
几年,几百年,千年过去,芊芊一直都不曾收到过妖神的神识交流。
倒是元明曾来找过她,站在佘妄殿门口大声喊着她的名字。
芊芊根本就懒得理会他,因此并未回应。
而元明来了几次之后也不再来了。
缙云却是一趟也不曾来过,这让芊芊更加不能确定她是否还好好地活着。
而最近,芊芊总觉得好像是有人动了自己的东西。
比如那雕像好好地放着,经常会自己移动位置,比如茶杯有时会自己掉在地上,比如钢?的雕像偶尔会掉进一旁的砚台中。
她刚开始以为是风大,可是几千年都这么过来了,没理由最近几天风才大了起来呀?
她也去问过白兰和菱纱有没有动过自己的东西,但是两人都说自己从来不曾上过旋梯。
她知道两人是不会骗自己的,可总不会是佘妄殿里进小偷了?
那小偷可能是穷疯了。
芊芊决定变回原形,偷偷藏到旋梯上边,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了许久也没有一点响动,就在她觉得小偷今天可能放假,准备放弃了的时候,忽然看见了不敢置信的一幕。
桌案上,男人的雕像竟然自己在动!
雕像就像是不会走路一般,身子十分的僵硬,他费力地走到了桌边,过程中把钢?的雕像撞到了地上,还把茶杯盖子给弄翻了。
男人的雕像看了看桌子下边,而后纵身一跃。
芊芊还以为他会狠狠地摔在地上,却不想,雕像竟然变成了真人!
男人稳稳地落在地上,站了起来,缓缓地转过身,暖阳照在他的侧脸上,芊芊的泪水瞬间就涌了出来。
这分明就是他呀!
她忘记了自己还是狐狸的模样,四脚并用,飞奔过去扑到了男人怀里。
男人像是吓坏了,又像是来不及反应,呆呆地站在原地,让芊芊的爪子勾住他的肩膀。
“你来了!是你来了对不对!”
芊芊泪眼模糊,她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时兴起竟然会给他提供了一个容纳灵魂的躯体!
哭了半天,芊芊并没有得到回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是狐狸的模样,不禁狼狈地跳下来,变成人形。
再一回身,伴随着重物倒地的声音,男人再次变回了一动不动的雕像掉在了地上。
芊芊大惊失色,忙把他捡起来,仔细地检查有没有摔坏。
“聂清你怎么了,你没事?聂清,不染,你说句话好不好?你不要不理我啊!”
折腾了许久,雕像却依然还是那副样子,没有一点反应。
芊芊跌坐在床上,手中的雕像缓缓滑落在床。
她不禁有些怀疑,自己刚才见到的是不是幻觉?
她呆呆地看着雕像许久,而后双手抱着膝盖,有些疲惫地把脸深深地埋进了臂窝中。
自己真的是魔怔了。
然而没一会儿,芊芊就听到了身边似乎有一点响动。
她不动声色地保持着动作,一边从缝隙中偷偷露出一只眼睛观察着。
只见那雕像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观察着芊芊,似乎是感受到了她悲伤的情绪。
见芊芊没有动静,雕像又幻化成了人形,学着芊芊的模样,双手抱膝坐在那里,只是目光还盯着芊芊的动作。
芊芊见他看着自己不动了,便慢慢地抬起了头,对上他的视线。
男人的目光宛如新生婴儿般纯净,带着些木然,带着些好奇。
“聂清?”
芊芊轻声地,小心翼翼地问。
她真的怕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动作再把这雕像给吓回了原状。
男人也张了张嘴,学着她的口型,却只发出了“啊啊”两声。
芊芊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这人难道是傻了不成?
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经过了与这雕像化作的男人一天的沟通后,或者说是单方面的沟通后,芊芊才终于明白了,这男人就像是新生婴儿一般,不会说话,什么都不懂,对什么都很好奇。
但是他的学习能力却极强,无论芊芊去做什么他都跟着学。
芊芊这才认清了一个事实,眼前的人并不是那个人,而是她雕刻的木像每天吸收日月光华天地灵气,从而自行修出了灵智。
虽然这不是那个人,但芊芊平日的生活太过无聊,因此也升起了一丝兴趣。
这雕像是她制作出来的,总不好丢在一边不管,能有个人陪自己说说话也是好的。
于是,她开始教这个男人说话走路,为他启蒙。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
芊芊亲手将他雕刻出来,陪伴在身边数千年,一朝开启灵智,直接化形,她又亲自教习。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一点一点培养自己的孩子一样,只是这个孩子看起来有些太大了。
面对着男人那双灵动的眼眸,芊芊思索了片刻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名字,我叫芊芊。”
“我叫芊芊。”
男人歪了歪头,学着芊芊的话。
芊芊有些哭笑不得,她指了指自己说道:“我,叫芊芊。”
然后她又指了指男人:“我给你起个名字,以后你就叫……不染。”
她本想给男人起名叫聂清,因为他就是按照她心中的聂清的样子刻画的。
但是她却又有些不舍得这个名字,仿佛把这个名字给了他,那么真正的聂清就会彻底消失一般。
她想把那个名字留在自己的心底,而不是拿来再赋予别人,将谁看作是他的替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