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这一晃,又是五个寒暑。转眼间,廿廿已然九岁,尹天旷二十一岁。
这一天,廿廿与碧萧、苏赫一起在离忆梅山庄不远的沙漠中玩耍,一起玩的还有几个住在附近的、年纪与廿廿相仿的穷苦人家的孩子。
几个人玩儿的是维族孩子常玩的一种传统游戏——打嘎嘎。先将一根一尺来长的木棍两头削尖,插在沙地上。然后双手紧握另一根棍子,轻敲插在地上的那根木棒的一头,俟地上的木棒弹起约半米高时,抡圆了棍子,“嘎”的一声将木棒击向空中。打得最远的为赢家,打得最近的为输者。
几个孩子玩得兴高采烈,廿廿力气最小,总是输。苏赫则击得最远。五年时光荏苒,如今苏赫也已经长成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大小伙子。他身材并未长太高,身体却十分健壮。此时正是入夏时分,他穿着一条白色的阔腿裤,一件无袖的褂子,裸露的古铜色的手臂上肌肉虬结。苏赫的脸上也长出细密的胡须,从下颌,一直到两侧的鬓角,毛茸茸的一片。他的眼睛不大,一只肉乎乎的鼻子贴在那张胖乎乎的脸的正中央,嘴唇很薄,在毛茸茸的胡须中若隐若现。
碧萧也已经长成了大姑娘,身材越发瘦削高挑。一张瓜子脸嵌着一双总似含着泪的水汪汪的大眼睛,让人一见便不由心起怜惜之意。碧萧依旧不太爱说话,自从来到忆梅山庄后,她对之前的往事也很少向人提及。她此时站在一旁看着廿廿和其他小朋友一起做游戏,脸上浅浅地笑着。夕阳将她乌黑的头发涂上了一抹淡淡的金黄色。
轮到了苏赫打嘎嘎。他将木棍竖在沙土中,拿起棍子在那支木棒离地面的四分之一处轻轻一击。“呯”的一声轻响,只见那支木棒向上飞去,带起一簇沙土。苏赫瞅准木棒飞起的高度,又抡起棍子重重地向它击去。却不想力道太大,这一下竟将那木棒一下子击成两半,朝着两个方向飞了出去。
苏赫一见,傻了眼,用余光有些愧赧地看了看碧萧。只见夕阳下,碧萧也正在笑盈盈地望着他。苏赫忙羞红了脸,低下了头。幸好双颊羞红的皮肤被胡须遮住了。
其他小朋友见苏赫将木棍劈成两半,都惊异地睁大了眼睛,过了一忽儿,又哄堂大笑起来。廿廿拍着手叫道:“苏赫,你的力气好大呀!”此时廿廿已然褪去了儿时胖乎乎的样子,隐约有了一些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样。她左手上的那串银铃在阳光下闪着莹莹的光,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像是在歌唱。
这时,只见夕阳的方向,一队人马似疾风般掠过。马蹄下,一阵滚滚的沙尘。不巧的是,那也正是苏赫击断的棍子飞去的方向。众人一见,都张大了嘴。只见那半根棍子旋转着飞了过去,夹着“嗖嗖”的风声,像一只在风中旋转的陀螺。苏赫力气大,那棍子径直远远地冲着那队来人飞过去,一下子砸在了领头人的额头上。
众人只听“哎呦”一声,都愣住了。只见那队人马突然改了方向,径向苏赫等人的方向奔来。众人感到大事不妙,却又不敢跑,都怔怔地站在当地。廿廿只感觉一阵热辣辣的暖风夹杂着沙尘的味道吹到脸上。
转眼间,那队人马已到眼前,众人这才看清,原来领头的是个十多岁的孩子。那孩子做蒙古贵族打扮,圆嘟嘟的脸,单眼皮,细长的眼睛,高挺的鼻梁,黑黄色的皮肤,两颊带着一抹健康的红润。他的额头上明显红了一块,那便应该是苏赫的“杰作”。那蒙古孩子后面跟着的,是十几个蒙古大汉,各个身形矫健,骑术精湛。
“是谁扔的?!”那蒙古孩子勒住缰绳,右手捂着额头,用尚且稚嫩的声音大声嚷道。
“是我。”苏赫站出一步,眼睛盯着那蒙古孩子淡定地说道。
那蒙古孩子不说话,却“嗖”地一声自腰间抽出一根马鞭来,一下子朝着苏赫甩了过来。那马鞭夹着风声抽到苏赫身上,他裸露的左臂立刻一道殷红。那孩子不解恨,又一鞭抽了过来,苏赫矮身躲过。鞭子抽到地上,一阵黄沙扬起。
“你竟敢躲!”那孩子怒叫。他头也不回地吩咐后面的随从道:“把他给我绑起来!”后面两个大汉得令,一齐下马朝着苏赫奔来。他们每人扭住了苏赫的一只胳膊,苏赫用力挣扎着,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一张脸也憋得通红。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虽然身强力壮,却也挣脱不过两个蒙古汉子。
碧萧自从在汉王府受到蒙古人欺负之后,便一直十分惧怕蒙古人。此时看到这些凶神恶煞的蒙古人,心中早已打战,恨不得转身逃走,又不忍丢下廿廿和苏赫,此时已然吓得双目含泪。其他的孩子,包括他们的父母,也都常常受到蒙古人欺负,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眼见那两个蒙古人抓住了苏赫。那蒙古少年扬起鞭子,又要朝苏赫抽了过去,此时却只见眼前一花,一朵粉色的“云儿”飘到了苏赫前面。
“你们别打苏赫了!”廿廿张开双臂,挡在苏赫面前,大声冲着那蒙古孩子说道。
那蒙古少年的鞭子送了出去,来不及收回,抽到廿廿身上,只见她整洁干净的衣服瞬间破了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白色的亵衣。那粉色的破碎的纱质衣料随风舞着,像折了翅膀的蝴蝶。
廿廿疼得眼中蓦地充满了泪水,她却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他打了我的额头,我就算将他抽死,又怎样?”那蒙古少年见打了廿廿,心中有些愧疚,嘴上却不肯输了一丝一毫。
“他只是不小心打了你的额头而已,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你也打还他了,这还不够吗?”廿廿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说道,红扑扑的小脸在夕阳下似花朵般娇艳。
“当然不够!”那少年道,“他打了我一下,我就要打他十下!百下!我没杀了他,就已经算轻饶了!”
“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廿廿急道,两道清秀的眉毛在宽广的额头上蹙成一团,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清亮的眼泪划过白嫩的脸庞,真如花瓣上的晨露般清冽迷人。那蒙古少年竟有些看得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