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天旷带着廿廿,骑着白马在沙漠中奔了一阵。星远、苏赫,和碧萧只有一匹马,三个人在后面慢慢踱回忆梅山庄。
廿廿在外面玩了半天,又有些受了惊吓,坐在白马上奔了一忽儿,便觉得有些累了。尹天旷跳下马,将廿廿抱下来,两个人坐在沙漠上休息。廿廿将头靠在尹天旷的肩膀上,慢慢闭上眼睛。夕阳下,只见她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噏动,像两只展翅欲飞的蝶。
尹天旷细细地数着廿廿的睫毛,数完一遍又一遍。他又从腰间抽出笛子,放到嘴边,轻轻吹了起来。那清澈的笛声,如溪水般缓缓流淌。廿廿听到笛声,也不睁眼,依然静静地靠在尹天旷的肩膀上,嘴角却向上翘起,微微笑着。
尹天旷吹到一半,忽地被一阵嘈杂的乐声打乱了。他抬眼望去,只见远远的,一队人马正吹吹打打地走过。其中一匹马拉着一辆板车,车上坐着一个盛装打扮的红衣少女。那少女戴着红色的花帽,身着艾德莱斯绸制成的大红色衣裙,头上盖着一领半透明的红色纱巾。她的身旁,五六个身着五颜六色鲜艳裙装的维族少女簇拥着,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再后面,是几个维族的小伙子,或拿着手鼓,或抱着冬不拉。一路上弹弹唱唱,好不热闹。夕阳下,那一队人马都被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
廿廿听到乐器和唱歌的声音,忙睁开眼睛,向那边望去。只见在远远的天边,那些人走在阳光中,虽然只能看到一个个轮廓,但廿廿从那欢快的歌声中,便似乎能看到他们脸上灿烂的笑容。
“他们在做什么呢?”廿廿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那些人问。她自己也仿佛被那欢乐的情绪感染了,轻轻地跟着哼起维族小调。
“他们是在送亲呢。”尹天旷眯着眼睛看着队送亲的队伍回答。
“送亲?”廿廿不懂,皱着眉头问。
“送亲,就是两个人成亲,把姑娘送到小伙子家里去。”尹天旷回答。
“那成亲又是什么呢?”廿廿问。
“成亲就是,姑娘和小伙子长大后,两个人永远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尹天旷回答。夕阳,将他那对清澈的眸子染成了淡淡的金黄色。
“那我长大也要和天哥成亲,永远和天哥在一起不分开。”廿廿轻声说,就像说着家常的话一样随意,简单。
“好。”尹天旷也轻声回答。
在他们两人看来,这仿佛是一件最平常不过又理所当然的事情。
送亲的队伍渐渐走远了,在天边消失成一个个小黑点。只有那欢快的冬不拉和唱歌的声音,还在隐隐约约回荡。
廿廿眼睛盯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又将头靠在了尹天旷的肩膀上。尹天旷拿起笛子放在嘴边,轻嘬嘴唇,又吹了起来。笛声袅袅,似绵延的远山,似流淌的溪水,似飞倦的鸟儿在枝桠上休憩……
夕阳下,只见一个粉红色的小小的背影,微微倾斜着身子,静静地靠在身旁白色的背影上。暖暖的阳光淡淡地洒在两个人的身上,似一袭轻薄的纱衣,点点金色的光影在两个人乌黑的头发上跳跃……
远方,是一轮渐沉的落日,和一望无垠的金黄色的沙漠……
(真希望时间永远停驻在这一刻。)
两人休息够了,尹天旷骑着白马,带着廿廿慢慢踱回忆梅山庄。暖风阵阵,吹落了一树繁花。空气中泛着潮湿甜腻的香气。
尹天旷将廿廿抱下马,拉着她的手,穿过踏梅廊和梅溪亭,向廿廿的念梅馆走去。此时星远几个也已经回来了。碧萧忙迎了上来,蹲下身,疼惜地摸摸廿廿小小的身子,看着她破碎的衣服,眼中泛着心酸又疼惜的光。那碧萧比廿廿大了八九岁,自从被尹天旷分去照顾廿廿,她感念尹天旷收留的恩情,加之廿廿又聪明懂事,便一直视廿廿如小妹妹般疼爱。而廿廿对她,也似大姐姐般依赖。
“碧萧你不用担心啦!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放心吧,不论遇到什么事,天哥肯定都会来帮我的!”廿廿看到碧箫心疼的目光,一边安慰她说,一边紧紧拉着尹天旷的手,抬头望着他。她此时的个头已经快长到尹天旷的胸口了。
尹天旷蹲下身笑道:“这是自然。不过碧萧担心的对,廿廿以后不要再做危险的事情了,天哥和碧萧都会心疼的。”
廿廿笑着点点头:“好。”他又拉了碧萧的手,“我们去换衣服吧。我有些渴了,碧萧,你给我做了梅花杏仁羹了没?”说着便蹦蹦跳跳地拉着碧萧走了。
这时于大水和兰沛一起走了过来。于大水笑呵呵地望着廿廿的背影说:“这孩子真是可爱。只是怎么没教她些功夫防身呢?出门在外难免会遇到什么意外,学些功夫防身还是有必要的。”
尹天旷微笑着望着廿廿渐渐消失的背影,淡淡地说道:“一来廿廿并不太感兴趣,二来女孩子家即使学些拳脚功夫也不会太高明,反而被人欺负。如果对方看她不会功夫,倒是不忍心为难她了。”
于大水指指尹天旷,冲着兰沛笑道:“兰爷你听听,这小子哪里来的歪理学说。不学功夫反而不会被欺负了。他明明就是存了私心,怕那小丫头这么聪明,性子又活泼,万一功夫学的太好,就自己独闯江湖去了,不再需要他保护罢了!”
兰沛听了,竟然微微笑了一笑。但从他脸上那疙疙瘩瘩的皮肤上并不能看到笑意,只能看到黑红色的嘴角微微向上翘了一翘。他随后又不动声色地说道:“只要是忆梅山庄的人,即使不会功夫,外人也不见得就敢欺负。”
三个人正聊着,忽地只见星远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见三人在踏梅廊聊天,忙收住了脚,但开始跑的太急,又收得太急,身子向前一扑,差点扑到了兰沛身上。兰沛伸手将星远的身子轻轻一顶,堪堪卸了他冲撞过来的力道,星远便稳稳地站在他面前。
“这个小星远呀!跟了天旷这么久,没学到一点成熟稳重,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于大水叹口气道。
尹天旷笑道:“他也只在自己人面前这样,出去倒还装得有模有样的。”他说完,又侧过头问星远道:“又是什么事?”
星远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长方形的烫金纸片道:“昆仑派给的请帖,刚刚公子不在,老庄主看了,让我拿给公子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