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和金矢在外面正打得热闹。此时,廿廿正端了她新炖的荷叶莲子羹,坐在床边一口一口地喂着朱瞻圻。初秋的微风带着丝丝凉爽与淡淡的桂花香轻拂着廿廿的秀发。朱瞻圻半靠在床上,一边一口一口地喝着,一边定定地看着廿廿。
“好喝吗?”廿廿喂了两口,停下,有点心虚地问朱瞻圻。
“好喝。”朱瞻圻答道。
“那就好。我是第一次做呢,怕做的不好吃。”廿廿低头一笑,拿汤匙将碗里的汤搅了搅又道,“我们忆梅山庄种的多是梅花,碧箫也都是用梅花做的梅花羹。这荷叶莲子羹还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呢。”廿廿说着,舀了一口,向自己嘴边送去。朱瞻圻忙拉住廿廿的手:“都给我吃好吗?”
廿廿微微有些惊讶地看着朱瞻圻:“这么好吃吗?”
朱瞻圻连连点头:“好吃!”
廿廿转了转乌溜溜的大眼睛,自言自语道:“真这样好吃?那下次做给天哥尝尝。”她说完,将盛了荷叶莲子羹的碗递给站在一旁的明轩,“你来喂世子,我那边还蒸了桂花糕,快好了。我去瞧瞧。”廿廿说完,走了出去。
明轩见廿廿走远,俯身对朱瞻圻道:“世子,张太医说,您的病情不宜吃这些寒凉之物。”
朱瞻圻“嗯”了一声,随后懒懒地说道:“你吃了。”
明轩见朱瞻圻刚刚吃的香甜,肚子正饿着,倒也想尝尝什么味道。盛了一勺放进嘴里,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想吐,但那是世子赏的,却又不敢。朱瞻圻见了他的样子,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这姑奶奶是将盐当糖放了进去啊!”明轩勉强囫囵咽下了一口,大声说道。说完,将瓷碗放到桌子上,赶忙给朱瞻圻倒了一杯水递到嘴边,“也真难为世子了,为了哄那姑娘开心,竟然喝了大半碗。”
朱瞻圻喝了水,若无其事地说道:“我最近可能味觉不太好,倒真觉得挺好吃呢。”他一边说着,一边回想着廿廿刚刚喂他吃荷叶莲子羹时的情形。缕缕柔顺的长发在微风吹拂下轻轻蹭着朱瞻圻的脸颊,一阵让人心动的瘙痒。
一会儿,朱瞻圻又对明轩说道:“那一碗你都吃了,不能剩。”明轩皱着眉头应了一声,苦着脸端起碗,呼噜一声闭着眼睛灌了下去。这哪里是“吃”,只是让那碗东西流过自己的食道而已。
刚刚喝完,忽地只听门外传来廿廿银铃般的声音:“小王爷,天哥,天哥他来看我了呢!”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只见廿廿拉了尹天旷的手走了进来。
尹天旷进屋,对着朱瞻圻微微一揖,微笑着说道:“在下来瞧瞧小王爷的伤势。”
朱瞻圻依旧半靠在床沿上,头也不转淡淡地说:“昨天才来瞧过,今日又来瞧,本世子的这点伤倒是劳烦少庄主挂心了。”他说完,冲明轩道:“给尹公子看座。”明轩忙给尹天旷挪了一把椅子,又吩咐下人倒茶。
尹天旷不忙坐下,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瓶,递给明轩道:“这是我们忆梅山庄自制的金疮药,倒是有几分功效。希望能助小王爷早日康复。”
明轩接过,拱拱手道:“有劳尹公子费心了!”
尹天旷坐下。廿廿站在他旁边,拉着尹天旷说道:“我刚刚给世子蒸了些桂花糕,天哥你要不要尝一尝?”
“好啊!肚子正有些饿呢。”尹天旷看了桌子上放的空碗,又笑着道:“廿廿刚刚对在下说,今日还给小王爷炖了荷叶莲子羹。这丫头,从小到大都从未给在下做过什么吃的呢。今日在下倒是沾了小王爷的光了。”
明轩在一旁只觉得嗓子里阵阵恶心,小声自言自语道:“可见这丫头对你确实比对我们世子好多了。”
“明轩,你在说什么呀?”廿廿看见明轩自言自语,好奇地问。
明轩忙摆摆手道:“没什么。我只是说刚才的荷叶莲子羹真是好吃。”
廿廿奇怪地问:“你尝过吗?”眼睛却望向朱瞻圻,心想:他明明是连我都舍不得给一口吃的呀。
明轩忙道:“我家世子哪里舍得给我吃呢,我就闻闻味道,好吃的就饱了。”
廿廿得意地一笑,心里美滋滋的,说道:“碧箫还从不让我进厨房,没想到第一次做就这样好吃。”顿了顿,拍拍尹天旷的肩膀说道:“天哥,我以后每天都做饭给你吃好不好?”
“好啊!”尹天旷高声道,眼睛却瞧着朱瞻圻,“廿廿做的一定是最好吃的。”
明轩听了,在一旁偷笑,心想:若这廿廿姑娘真的每日给尹天旷做饭,倒好了。饿都把他饿死了,我们世子也不用费心跟谁去抢了。
廿廿哪里晓得明轩心里在想什么,兴高采烈地说道:“我去拿桂花糕。”说着,哼着一段西疆小曲儿走了。
廿廿走了之后,这间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朱瞻圻首先打破了这寂静:“江湖传言忆梅山庄少庄主一向老成沉稳,没想到这次却这样沉不住气。”
尹天旷淡淡一笑:“民间也一直传言汉王府的小王爷一向冷傲,待人严厉苛刻,却不想能强忍着喝下那样一碗汤羹。”
两人说完,倒一齐笑了起来。尹天旷接着问道:“小王爷知道廿廿的母亲玄心梅在哪里,是不是?”
“不知道。”朱瞻圻的回答简单却也干脆。顿了顿,又道,“玄心梅三个字,在汉王府是死忌。”
“那些年汉王府发生了什么?”尹天旷有意无意地问道。
朱瞻圻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尹天旷知道这个小王爷阴冷的性子,也不再追问。正好此时廿廿端了桂花糕走了进来。
“快来尝尝我做的桂花糕!”廿廿将桂花糕往桌子上一放,只见金黄色的糕点冒着腾腾的热气,看起来倒甚是香甜。
明轩给朱瞻圻拿了一块。尹天旷也拈了一块放进嘴里。
“明轩,你也吃一块!”廿廿说着,递给了明轩一块。明轩赶忙连连摆手道:“小人不敢,小人可没那个福气。”转头去看朱瞻圻,却见他吃的甚是香甜,心想:难道这几日世子受伤,味觉真的坏了?
廿廿也不管明轩是不是有这个“福气”,就硬塞了一块在他手里。接着自己又去拿了一块,正要往自己嘴里送,却被尹天旷一把夺了过去。尹天旷将剩下的桂花糕全部用帕子包了起来,边包边说道:“难得廿廿下一次厨,带回去给星远和素弦尝尝。”廿廿有些失落,却又不好说什么。
几人正吃着,只听门外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你们在吃什么呢?吃的那么香,我也来凑凑热闹。”几人转头望去,却是朱瞻基。原来朱瞻基今日出宫是专门去看朱瞻圻的伤,没想到路上遇到了金矢在救一个老和尚,便耽搁了些时间。
“太子殿下!”朱瞻圻说着,作势欲起。朱瞻基赶忙加快了两步将他扶住,“你有伤在身,又是自家兄弟,这礼节就免了。”
尹天旷、明轩两人见礼。廿廿却有些愣愣的,过了一会儿才对朱瞻基道:“原来你是太子呀!”
朱瞻基笑笑:“怎么?不像吗?”
廿廿也笑道:“我还以为太子应该是板着脸孔,一本正经的样子,却没想到是你这副和和气气的模样。”
朱瞻基笑道:“哈哈,照你这样说,我这个兄弟倒更像太子呢!”他说着,用手指了指朱瞻圻。话音一落,房间里的气氛立刻凝固起来,每个人心中都转了好几转。朱瞻圻赶忙又要作势下床,口中说道:“太子真是折煞臣弟了!”朱瞻基赶忙又去扶住朱瞻圻,笑着说:“开个玩笑而已,当不得真的。你快好好养伤要紧。”
朱瞻基说着,吩咐随来的小太监将给朱瞻圻带的补品拿过来,让明轩收好。朱瞻圻道过谢。
朱瞻基坐下,端了一杯茶递到嘴边,吹了吹,啜了一口,说道:“汉王府今日可真热闹,父王本来还说忆梅山庄那日救驾有功,要好好奖赏呢。没想到今日却又在汉王府遇见了。”
尹天旷淡淡地一笑:“在下并没什么功劳,是皇上和太子吉人自有天相。”
朱瞻基看了看半靠在床上的朱瞻圻,关切地问道:“世子伤势如何?”
朱瞻圻轻轻咳了两声,说道:“多谢太子关心,臣下已然没有大碍了。”
朱瞻基温和地说道:“那就好。”又转过头去看了看廿廿,“听说世子受伤是为了救一位姑娘,想必就是这位廿廿姑娘了。”
廿廿听了,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过头去看了看尹天旷。只见尹天旷笑着对朱瞻基道:“承蒙世子厚爱,救了廿廿一命,忆梅山庄等众人都是感激不尽。”
朱瞻基点了点头,又微微皱起眉头道:“这刺客——可已经查明是什么来路?”
朱瞻基忙道:“回殿下,臣弟正着人抓紧查明,一定不会放过一个歹人。”
朱瞻基听了,望着朱瞻基意味深长地笑笑,微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