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元四年冬十?二月二十?五, 云侍君薨。
天子下旨:追封清河云氏家主云岩之嫡次子云清为皇夫,溢号为思,葬入皇陵。朕百年之后?, 与皇夫合葬。
葬礼结束后?,秦姒便将自己关在紫宸殿中谁也不肯见。
除了送进去一些吃食以外,就连红袖都不准入内。
众人心急如焚, 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她只是将自己关了三日,三日后?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召见了范与。
彼时她已经怀孕七个月有余, 称病不朝,所有一切事物?都是在紫宸殿处理。她身形本就修长, 人虽有孕却因忧思过虑,怎么也不见丰腴。再加上冬日里穿得多, 朝臣们根本无人知晓她有孕。
她一直瞒得妥妥当当,却在范与进宫这一日, 特?地穿了件家常的衣裳将自己的孕象在他面前显露无疑。
范与看着长身玉立,小腹隆起的天子一脸惊愕,好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一直到秦姒开了口?, 他才恢复正常, 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开口?。
秦姒扶着腰看着他,神色淡淡:“不知爱卿对?如今的局势如何看?”
“陛下可?有什么万全之策?”
如今三王已有反心,却因为宣王世子与信王世子被看压在府中并未大举进犯。原本范与并不如何担心,如今瞧见她如此模样, 这才明白为何她瞒得这样好。
若是三王知道天子有孕,少了忌惮, 恐怕早已经攻进燕京城。一旦惊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只知她做事一向高瞻远瞩,却没想?到连这种事情都想?得这般透彻。
可?眼?下必定?要派兵镇压平叛, 这个时候,谁要在燕京城保驾护航。
秦姒淡淡道:“”叫齐世子来做。”
哪怕是利用,他也得来一次。
范与犹豫,“如果到时候齐世子失去了控制,陛下可?如何是好?”
“朕既然做出如此决定?,必然有万全之策。”她轻轻抚摸着小腹,看着窗外屋檐上的雪,“听说丞相家中的小公子退了亲?”
范与汗颜,“此乃家丑,不曾想?却传到陛下耳朵里,老臣惭愧。”
“那不知丞相可?舍得给朕做
皇夫?”
范与愣了一下,随即上前行了一礼,“犬子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三王反了,她要派兵镇压。这个时候赵王与韩王不能留在封地,要有一个合情合理,不能拒绝的理由昭他们来。
若是齐云楚肯替她平乱,最好不过。若是不肯,那就只能利用他最在意的人。
这一仗,她不能求他,他得心甘情愿的替她去。
“若是朕生产时遭遇不测,立韩王世子为储君。”
“陛下!”范与大惊,听着她像是要交代后?事一般,连忙跪了下来,老泪纵横。
秦姒叹息,连忙将他扶了起来,“朕都没哭,爱卿哭什么?朕只是说以防万一。朕才登基没多久,还未能使国?家鼎盛,国?泰民?安,还舍不得死。”
范与哽咽,“是老臣失态。陛下必当万岁!”
秦姒想?到了云清,眼?里闪过一抹黯然。
随即她敛去神色,向范与拱手作了一揖,神色凝重,揖,“朕将大燕托付在先生手里。”
“陛下!”
范与只觉得肩上担子沉重。他看了一眼?站在窗前不过双十?年华的女子,想?起自己家中最大的孙女也如她一般有了身孕,无不被小心呵护着,心里升起浓浓的疼惜。
“无论如何,请陛下一定?保重身体!”
秦姒只觉得嗓子发涩,颔首,“朕一定?会的。”
范与走之前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爱卿可?还有话说?”
“微臣斗胆问一句,陛下肚子里的小殿下是……”
秦姒低垂眼?睫,沉思了一会儿,道:“朕的。”
范与点头,“微臣懂了。微臣即刻去办。”
范与走后?,秦姒下了三道旨意。
第一道:册封丞相范与之子范谕为皇夫,正月十?五元宵节举行大婚之礼。
第二道:即刻请韩王夫妇以及赵王入宫,参加天子婚宴。
第三道:请齐王世子前去平叛。
圣旨传送到云都的时候,齐云楚正在书房内与言溯下棋。
与圣旨一块送去的还有一个藕荷色香囊。
南星一把将那绢明黄的圣旨抢过来仔细看了看,用力丢在地上,恨恨踹了一脚,气得脸都白了。
“她哪来的脸面请你?去替她平叛!”
一旁向来脑子不
大灵光的齐三却道:“她请了韩王妃与小世子入宫,你?说呢?”
这么浅显的道理就连齐三都知道。
打蛇打七寸,她永远都知道他的七寸在何处。
南星扫了一眼?地上的圣旨,觉得还不够解气,正要将那个香囊丢了,始终一言不发的齐云楚开了口?。
“拿来。”
南星不肯,作势要丢,却对?上他冷若冰霜的眼?。
“拿来!”
南星冷哼一声,将香囊丢给他,大步出了书房。
言溯想?得却全然不同。
“藩王们谋逆应早在她预料之中,她这个时候不叫人平叛却叫你?去,阿楚,此事恐怕有诈。”
齐云楚不说话,将棋盘上的棋子一粒粒拣回棋瓮,“今日先到这儿。”
他说着起身向言溯告辞,头也不回的出了书房。
齐三忍不住问:“义父,该如何是好?”
言溯叹息一声,“你?去准备准备。现?在天寒,多带点保暖的衣物?。”
是夜。
齐云楚沐浴完之后?坐在榻上看着那只绣得不知是鸭子还是小鸟的香囊,就连齐濯来了都没注意。
“你?要去?”
“阿姐在燕京城。”
“你?是为了你?阿姐,还是为了她?若是为了你?阿姐,我可?以代你?去。”齐濯睨了他一眼?。
齐云楚的指尖轻轻描绘着香囊上面的纹路,想?象着她那双执笔拿剑的手捏着绣花针的笨拙模样嘴角微微上扬。
“可?我总是不甘心的。”
他活不长了,总觉得未能见她最后?一面心有不甘。
她若是与那太傅成亲也就罢了,可?若不是……
得等他死了之后?,否则,他不许!
齐濯拂袖冷哼,“没出息的东西!”
他起身要走,却被他叫住。
“父王——”齐云楚已经多久未这样称呼他,如今这样喊他一声,竟是难言的酸楚。
“我原谅你?了。”
齐濯神色微动,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早些回来,为父给你?说门?亲事,成个家。”
“好。”
……
盛元四年正月初五,秦姒接到消息,原本已经快要抵达燕京城的豫王等人在距离燕京城最近的沧州城被齐云楚截了道。
据说齐王世子带人单枪匹马闯入豫
王帐中直接取了豫王的首级,活捉了信王宣王。
彼时她已经怀孕八月,久不上朝,所有事宜交由范与处理。接到消息以后?,一颗悬了数月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现?在韩王夫妇与赵王被她暂时圈禁在燕京城暂时不足为惧,无论齐云楚来不来燕京城,她可?以安心生产。
正月初五,沧州城。
这一日天气晴好。
一身盔甲的齐云楚站在城楼之上,看着已经整顿好的队伍,道:“叫大军拔营,转道燕京城!”
南星急道:“事到如今哥哥已经做了该做的,还去燕京城做什么?”
齐云楚一时没有作声。
良久,他缓缓道:“她既选择这个时候与旁人大婚,必定?是有意引我过去,我不去见一见她,说不过去。”
南星拦住他,“哥哥不是曾发誓此生再不踏足燕京?”
齐云楚抬眼?看着苍茫四野的皑皑白雪,从怀中掏出那个至今也没瞧出来绣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的香囊,眼?里闪过一抹温柔。
“我不是去看她,我是去造反,总不算违背诺言。”
南星:“……疯子!”
……
盛元四年正月十?五。
秦姒第二次举行大婚。
第一次,她以和亲之名与南疆单于成婚。
第二次,她以大婚的名义将所有叫她觉得危险因素圈在燕京城内。
两?次成婚,都不是与心爱的男人,当真是讽刺。
原来做了皇帝也总会有身不由已的时候。但愿,这是最后?一次。
谁知大婚还未开开始,有宫人急报:“大事不好了,齐王,齐王——”
十?一皱眉,“齐王如何!”
那宫人忙道:“不是齐王,是齐王世子反了,此刻已经带兵马杀到城门?口?了!”
众人大惊,皆看向正在梳妆的秦姒。
秦姒神色淡然,像是预料之中,“看来这个婚是成不了了。十?一立刻通知下去,莫要挡他,免得白白丢了性命!”
“陛下——”红袖一脸紧张的看着她。
秦姒看着镜中身着玄色喜服一脸疲色的女子,冷冷道:“去天牢捉个死囚过来,将喜服给他换上。若是范谕有闪失,朕如何对?得起左相!”
……
齐云楚一路畅通无阻闯入内宫的时候,秦
姒正坐在紫宸殿的床上好整以暇的等着他。
她看着眼?前一身戎装,威风凛凛的男子,语气平和,“你?来了。”
齐云楚扫了一眼?床上衣衫不整背对?着她的男人,狭长的眼?眸映进满室刺目的红。
他喉结攒动,反手一扬,手中的剑在那个刚刚醒来,甚至连正脸都未瞧见的男人脖颈上滑过。
顿时,鲜血喷薄而出,浓郁的血腥味弥漫了整个内殿。
秦姒几欲作呕,皱眉不语。
齐云楚手中滴血的剑搁在她脖颈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深不见底的黝黑眼?眸里映着她一张雪白削瘦的面庞。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看你?洞房?姒姒,我说过,你?若再骗我一次,我便毁了你?……”
他手中的剑自她白皙的脖颈滑到她的下巴,挑开她的衣领,一把掀开了她身上盖着的叫他觉得刺耳的绣着并蒂莲花的大红锦被。
随即,他瞳孔放大,手中带血的剑哐噹一声掉在地上,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你?有了身孕?”
她没有说话,眸光沉沉,像是在思考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我的?”
齐云楚蹲在她面前,看着她隆起的小腹,想?要用手去摸,却又觉得自己满手的鲜血,怕脏了他的孩儿,赶紧起身去外面叫人打水过来净了手。
他将洗得干干净净的手小心翼翼的放在秦姒的肚子上,轻轻抚摸着,即便是这世上最入他眼?的珍宝也没有过的珍视。
“我的,我的孩儿?”
突然,秦姒肚子里的小娃娃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父亲的气息,踢了他一下。
就那么轻轻的一下,像是踹到了齐云楚的心里去。
他抬眸看着她,瞬间泪流满面。
“我的孩儿!”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大家叫我端午节加更,我,我尽力而为!
齐云楚:想见你,所以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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