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兰去纺织厂辞职,厂里的领导对这个清秀安静、做事认真的女孩印象十分好,听说她要去读书了,也替她感到高兴。
顺利辞职后,陈秀兰去百货大楼买了几尺棉布,准备给陈秀静未出世的宝宝做两套衣服,林清沅的话犹在耳边响起。
【秀兰,天才和疯子只在一念之间,不要浪费自己的天赋。】
林清沅说的委婉,但陈秀兰还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以前做事确实有些不择手段,也没有什么是非观,但那时候她没有选择,人都向往光明,在有的选的时候,谁不想做个人人称赞的好人?
“秀兰,你怎么来了?”陈秀静有些惊讶,她打开门将人迎进来。
“呀,剪头发了?挺好看的,很适合你。”
陈秀兰笑笑,搀扶着她进屋,“我来看看你,谢谢你和姐夫这段时间的照顾,还有就是想和你说一声,纺织厂那边我辞职了。”
“辞职了?你是要回去吗?”陈秀静问道。
“不是,我要去上学了。”陈秀兰摇摇头,笑着说道。
看得出来,她对上学这件事,是真的很渴望,也是真的很高兴。
“上学?”陈秀静不可思议地问道,上什么学?
小学吗?
“嗯,我以前一直都很羡慕你和姑姑可以上学,现在我也可以了,姐,我真的很开心。”陈秀兰笑得十分温婉,落落大方,再无以前的怯弱瑟缩。
陈秀静看着她,终于发现这个一直不曾被她放在眼里的堂妹,似乎真的变了。
她下巴微扬,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眼里闪着自信的光芒,整个人像是注入了生机,活力满满,和记忆力那个自卑怯弱,动不动红着眼睛的堂妹,完全就是两个人。
“姐,你也会为我高兴的?”
陈秀静恍惚回神,勉强扯了扯嘴角笑道:“当,当然啦。”
“是读小学吗?哪一家学校啊?”她问道。
陈秀兰听了嘴角的笑容慢慢僵硬,小学?
这是看不起谁啊?
“不是,是高中,华英中学,原本是准备读初中的,但我上周参加华英中学的入学测试,运气好考了满分,就被特招了。”陈秀兰语气淡淡说道。
“什么?高中?”陈秀静皱着眉头,这个堂妹怕不是得了臆想症?
就她那个怎么教都教不会的榆木脑壳,拼音都学会了吗?
还上高中?
还考了满分?
真是梦里什么都有!
“秀兰啊,我知道你很想读书,但是呢,咱们得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不能好高骛远,你读高中的话,成绩可能会跟不上。
还有就是,你有没有考虑你上学的学杂费和生活费,你把工作辞了去上学,那上学期间你吃什么喝什么?你也知道我没有工作,家里就靠安康一个人,”陈秀静说着,忧愁地叹了口气。
“若是我有一份工作就好了,这样也能帮一下你。”
陈秀兰撇了撇嘴,对她的话嗤之以鼻,安安静静地听着,也不反驳。
“辞职这事你做的也太冲动了,怎么都不和我商量一下?”陈秀静指责道。
“姐,你放心,我有分寸,”陈秀兰道。
陈秀静一听这话火气就上上来了,训斥道:
“你有分寸?你有什么分寸?你有分寸就不会一声不吭就把工作给辞了。”
好不容易走了个爱作妖的小姑子,能够喘口气,结果自家堂妹又开始不省心。
陈秀兰见她发火,懒得向以前那样哄她,她走这一趟,一是为了感谢他们这段时间的照顾,二就是向他们告知一下自己的打算。
她上学这事没法儿瞒着他们,当然,陈秀兰也不觉得有什么必要瞒着他们。
她现在已经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能阻止她上学。
不过陈秀静的态度让陈秀兰心里略微有些不舒服,她眼角扫到一抹身影,慢慢低下头,挺直的脊背弯了腰,似是被陈秀静训得抬不起头,再抬头,她红着眼眶,泪水在眼里打转,却一脸倔强的不肯流下来。
“姐,我只是想去上学而已,这个机会真的很难得,我不想放弃。今天来就是想单纯告诉你这个好消息,想和你分享我的快乐。
姐,我不是来找你要钱的,你愿意收留我,我就已经很感激了,怎么可能找你要钱读书……”
陈秀兰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她哽咽道:“我还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说罢,捂着脸往门口跑去,看到韩安康站在外面,她眼里充满了惊讶,还有几分明显的不安,瓮声瓮气地喊了声“姐夫”,就接着往楼下跑。
跑下楼后,陈秀兰见没人追过来,冷嗤了一声,想了想还是没有擦掉眼泪,直到走出家属区的大门,才将脸上的眼泪擦掉,哼着小调往停车站那边走去。
屋内,陈秀静原本还因为堂妹哭得稀里哗啦而于心不忍,准备和她好好聊聊,结果人哭着哭着就跑了,等她反应过来,就见韩安康站在门口。
背着光,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也不难猜到的心情,尤其是堂妹的哭诉,也不知道他听了多少。
陈秀静一想到韩安康会误会她,心中不由一急,最近因为林清沅的事,他们之间的相处都不似之前那么亲密温馨了,若是误会了……
陈秀静猛的站起来,然后又捂着肚子跌靠在沙发上,面色苍白,额头渗出一层冷汗。
“安康,我肚子疼。”
韩安康大步向前,扶着她一脸焦急,“疼得厉害吗?我带你去医院。”
他的心有些慌,一种无力感萦绕在心头,让他感觉格外疲惫。
陈秀静难受地摇了摇头,“没事儿,你别担心,帮我倒杯热水,我缓一下就好了。”
韩安康连忙起身去倒热水,吹了吹递过去,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她,像一根紧绷的弦,丝毫不敢放松。
“好点了吗?”
陈秀静喝了几口热水,感觉舒服了一些,放下水杯,拉着韩安康的手解释道:
“安康,我不知道你听到了多少,但我可以解释的,秀兰真的误会我了。”
陈秀静把陈秀兰的事和韩安康说了一下,蹙着眉头担心道:
“上学哪有那么容易,她一天学都没上过,我和珍珠教她识字时,学的也慢,并没有太多读书的天赋,她现在突然告诉我把工作辞去上学,还是上高一,我真担心她被别人骗了。”
“我会帮你打听一下,如果真的去上学了,就由着她去,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好事,我们没理由阻拦她。”韩安康安慰道。
“你还是不信我吗?我真的没有阻拦她的意思,你相信我好不好?”陈秀静有些激动道,心里将陈秀兰埋怨上了。
“静静,你别激动好吗?这事等会再说,秀兰一个人跑出去,我去看看,若是没有远,我把她带回来,你们再好好说,好吗?”
陈秀静静默无言,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韩安康追上了陈秀兰,却没有把人带回来,陈秀兰也没有继续挑拨,见他真心担心,便告诉他上学的事是林清沅帮忙,而且自己也攒够了上学的钱。
韩安康怔愣地看着陈秀兰的背影,突然听到林清沅的名字,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飘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