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平开了三个组分头拍。这毕竟是一个商业电影,一切都要向钱看,时间就是金钱。现在天气正好,山青水绿,电影嘛,要在画面上先声夺人基本就赢了一多半了,这也是选在广西的原因之一。
另一个原因是这里便宜。剧组说要在广西拍电影,把陆北旌的名字和投资总额一报出来,广西政府就给了不少优惠政策。广西这地方人少,桂林山水的旅游开发让广西政府尝到了甜头,想想一到节假日那专门来看人山人海的游客们,那都是钱啊!
国内搞旅游一直是各省市都眼馋的一个极好的经济项目,中国人多,体量大,宣传到位了自己国内的游客就是一笔极大的收入,对各省财政啊市政建设啊都有好处,也可以吸引投资啊,只要游客多了,酒店啊购物商场啊,甚至房地产也会起来的。海南靠旅游搞活房地产,各省难道不眼馋吗?云南靠小清新搞旅游闻名海内外每年赚多少钱?各省难道不想学吗?
只要电影拍得好,拍出好山好水,那对本地的旅游业来说是一剂强心针。
也是多亏了这个项目拖了这么长时间,剧组早把广西哪里人少景美好拍给摸清了。这回梁平一来,项目组就出去堪察,确定当年选定的地方有没有什么变化,当地政策有没有什么变化,等等,确定完了,立马跟当地政府签好合同,剧组立刻就开过去了。
这部电影基本上就是陆北旌的个人秀,他的事最多。但也不是没有其他配角了,虽然大家都是绿叶,但绿叶也是很重要的。
《武王传》可以说是姜武一个人的发家史。
他出身乡野,父母家传一概皆无,根据史实记载,他和鲁王姜元的另一个义子都是姜元在流浪时收容的义子,说是义子,与奴仆无异,牵马坠镫,看门守更,全都是他的活儿。
后来鲁王姜元归国继位,两个义子皆封为将军,交托大任。一直到姜元自尽时,姜武和姜奔都是鲁国大将。
梁平跟编剧商量剧本,把陆北旌叫过来,说:“我打算把鲁国内的事再删一点,只留下几幕大戏,剩下的都删了。”
一部电影九十分钟,每一分钟都是钱,每一分钟都不能浪费。梁平恨不能观众的每一分注意力都集中在电影上,不要走神,不要看手机,不要去厕所,不要跟女朋友男朋友打情骂俏。
已知,这个电影能吸引观众的点只有一个,就是陆北旌,所以梁平巴不得把陆北旌的脸贴满每一分钟,只要能让观众喜欢,他都想让陆北旌在这部电影里不穿衣服!
可惜陆北旌不愿意在一部商业片里贡献第一脱。
原本的剧情设计,鲁国部分因为是姜姬和姜武的初见,也是他们的初恋,所以是给了不少的时长和内容存量的。在情感上也打算拍得唯美一点,光影啊都是要朝着初恋电影那样去拍,全是朦胧光大光晕,全是怼脸拍,全是甜甜的笑和初吻。
——陆北旌把初吻删了。
——梁平联合投资人又给加上了。
这当然不是陆北旌的银幕初吻。梁平就是要陆北旌在这里亲女主一下,事后还打算用银幕恋人给这部电影做宣传呢。
陆北旌是顾忌在历史中此时的姜姬还很小,哪怕女主演不小了,但他要在银幕上跟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亲吻,这他有点接受不了。
但资本才是王者,投资者在梁导的助攻下,在更宽容的投资条件下,让陆北旌暂时放弃良心的疼痛,答应在银幕上亲这一次。
现在姜姬找着了,但演技存疑,可梁平并不乐观,所以他打算删掉鲁国大部分内容,只留精华。
减少的时长当然全都要补给陆北旌。
梁平决定后,头秃的就是编剧了。
陆北旌点头:“可以啊。要是能把那个吻删了就更好了。”
梁平:“你做梦。”
编剧恶狠狠的盯着他们,给微信组的组员发消息,逼他们想情节去了。
梁平不疼不痒。
陆北旌对编辑笑了笑,问梁平:“保留哪些部分?”
梁平:“你在野外被鲁王捡到,鲁王回国封你为将军,鲁王去世,就这三场。”
还真全都是精华。
陆北旌:“那我跟姜姬什么时候亲?”
梁平:“姜元自尽前。刚亲完,亲爹就饮毒自尽,你俩天隔一方,多悲惨啊,拍出来肯定好看!”
编剧从手机中抬起头,问:“给陆哥加受伤的戏行不行?陆哥重伤待死,被人所救,受伤加养伤,再跟养伤的人发生点什么,那时间就加上了。毕竟打仗哪有不受伤的?”
这是他们编剧群刚想出来的主意。
梁平:“你们想再加个女配?给姜武添一段诽闻?”
编剧:“行不行?这样剧情有了,波折也有了,陆哥的感情生活也更丰富了。”
梁平:“你们准备给陆哥加一个什么样的桃花?”
编剧看手机:“可以加一个农家女,养完伤就走,农家女洒泪送别;也可以加一个贵族女,贵族女救完陆哥就发现他是鲁贼,要暗杀他,两人一番打斗后,陆哥占了便宜走人。”
这段打斗想必是可以很香艳的。
梁平认真思考起来:“贵族女听起来很有搞头啊。”但他又犹豫,“但在一部浪漫爱情电影里安插一个女配,会挨骂?陆哥也不是渣男啊。”
陆北旌深吸一口气:“能不能别用我的名啊,说武王不行吗?”
编剧:“不好意思啊陆哥,主要是我怕天打雷劈。”
陆北旌虚打过去一掌:“我先劈死你。”
唉,这个时候他就不算人了,就是导演和编剧手里的提线木偶。
陆北旌也习惯了,木然的听梁平和编剧打算怎么利用自己来吸引眼球。
其实电影和电视,这整个娱乐业,满足的其实是人的窥私欲,古人的人生任由他们编排,今人的人生也任由他们编排,美其名曰光影艺术。
陆北旌觉得其实自己也有点不正常。他很讨厌自己的人生,当影帝,受人追捧,他都不喜欢,有时听人叫陆北旌他会反应不过来,他不是一个演员吗?陆北旌也是他的一个角色。他最喜欢的就是演戏的时候,投入的演一个角色,好像躲在了另一个人的影子里度过了一生。
他买的豪宅别墅都不是自己住,买的豪车也没什么时间开,赚很多钱,却不知道怎么花才花得完。
但他并不是不喜欢如今的地位。正因为他有现在的地位,他才能拍自己想拍的本子,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他赚的钱不是买了房子,就是投到了电影里和公司里,不停的维持着这样的生活让他感到满足,只要有本子,有电影可拍,他就心满意足,要是让他回到自己的家里一个人待着,那日子他才是真受不了了。
梁平难以决定,就让编剧都写出来看一看,到时再决定用哪一版。
编剧深吸一口气,问候了梁平以后去给组员布置任务了。
陆北旌:“我明天就走了,你在这里盯着点,多去看一看姜姬的训练情况怎么样。”
梁平:“好。你定好表演老师没有?”
陆北旌:“定好了,不过他一个月后才有空。”
梁平:“有点晚了。不然我就先教着,我也是正经科班毕业的,普通的我还是能教一教的。”
陆北旌:“你要教就去教,别教歪了就行。”
陆北旌要赶三个组,因为三个组都有他的戏。虽然也可以绿幕,但现在时间充足,资金充足,陆北旌也想先熟悉熟悉,找找感觉,就决定去跟组拍。
他第二天就坐着动车出发了。
一个月以后,他胡子拉茬的从一个组出来赶去另一个组,此时已经是秋天了,山林染秋枫,美得令人心醉,这是不管多贵的相机、多贵的镜头都记录不下的美。
陆北旌现在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明星,他是自己拖着个行李箱上的车,头发长了不少,胡子也没刮,脸色一看就是金牌熬夜选手。
上车以后,他就开手机开始回微信消息。
他拍戏的时候基本不跟外界联系,等于是闭关,哪怕是商业片也是如此。
在离世一个月以后,他现在急需获得外界的信息。
结果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梁平的消息。
梁平:拍得怎么样?顺利吗?
梁平:算了,我问老张。
梁平:老张说很顺利,那就行,我这边也很顺利。
梁平:对了,我带姜姬去二组了,说不定能跟你碰上。
陆北旌把其他人的消息都翻过一遍后,才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李老师给他发消息说已经教完了,她已经回北京了。台词老师也说基本可以了,剩下一点小毛病也不要紧了,台词都已经顺过了,她还留了录相,让平时多看看上课的录相,问题不大。
两个老师都提前走了,这只说明一个问题。
要么是女主角不堪造就。
要么就是她其实学得相当不错。
看梁平才一个月就把人带到剧组去,只能是后者了。
陆北旌心里陡然一松,给梁平打了个电话。
梁平很快接了,旁边似乎还有人。
梁平:“对,对,就是这样。你好好练,多练练,我去接个电话。”
梁平走远了,听起来周围已经没人了。
陆北旌还没开口说话,梁平就压低声说:“老陆,出大问题了。我有可靠消息,柳思思有心理问题,相当严重。原本给她安排的出道是一场选秀,我们当时调查的时候也查到了,但她就是毫无理由的退了选秀,我们当时也没细查。其实是因为她当时发生了严重的心理问题。嘉世这不当人的公司竟然一直瞒着!”
陆北旌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他镇定一下,问:“怎么发现的?”
梁平:“嘉世那个高浪要走,可能是想跟牛兰山分开,可能牛兰山给她的价码她不满意,就找人把这个料透给我了。”
那这个料就稳了,估计不是瞎说的。
陆北旌遇上的事也算不少,《武王传》这个项目也是命运多舛,他到此时竟然还很平静。
不过是女主又出问题了而已。
他问:“那她的心理问题是什么?有多严重?需要吃药吗?”
梁平:“不知道,嘉世根本没给她找医生看。要不怎么说嘉世不做人呢。”
陆北旌听不明白了:“都没找医生怎么确定她有心理疾病的?”
梁平:“这还是李老师发现的。柳思思在韩国当了五年练习生这你知道。”
陆北旌:“嗯。”
梁平:“她在参加选秀前因为压力过大,把怎么跳舞忘的一干二净了。应该说,她可能把当练习生的那五年全忘了。”
陆北旌:“全忘了?怎么忘的?”
梁平:“就是不会跳舞不会唱歌也不会表演了。去韩国的其他事都记得,当时的人也能说上来几个,但就是忘了怎么跳舞怎么唱哥怎么表演了。”
陆北旌深吸一口气,撸了把头发,又撸了把脸。
梁平:“李老师觉得她是有基础的,但练习时又完全看不出来,后来听她的助理说她在韩国当了五年练习生,才回来没一年。李老师觉得不对头跟我说,让我去打听。”
陆北旌:“李老师是怎么说的?”
梁平回忆了一下,说:“李老师说她的肌肉反应很好,教的动作基本上一次过,所以她的形体进展特别顺利,没几天就不用李老师把着来了。台词也很顺利,中气发声一学就会,什么腹式呼吸啊、胸腔共鸣啊都是一遍过,老师还说她天生共鸣好,就是个唱歌的材料,什么颅内什么……”
陆北旌:“头腔共鸣?那是发高音的技巧。”
梁平:“高明吗?”
陆北旌:“你现在找个凳子砸一下脚趾也能叫出来。但叫得好不好听就不知道了。”
梁平:“那就是高明,行了我知道你想冲我撒气。你说现在怎么办?”
陆北旌:“你想退货?”
梁平:“不是……人小姑娘学的挺好的,练的也挺好的,她又没什么错,乖得不得了,跟我在剧组一待就是一天一夜也不叫苦叫累的。我就是生气我们这合同都签了,给了他们那么好的条件,嘉世这么搞不合适?我们能不能趁机撕毁合同把这姑娘给抢过来!”
梁导图穷匕见。
陆北旌:“……原来你是想抢人。”
梁平:“她不会跳舞也没关系啊,我又不用她跳舞。她会演戏就行了。”
陆北旌听到这里已经不生气了,也不着急了,合同的事让公司法务去想办法。
他坐直身,问:“会演吗?”
梁平:“还行。坏习惯有,但听话肯学,自己架了个录相机在旁边天天拍自己,没事就对着镜子练表情,现在没用的表情越来越少了,接住你的戏还是有点难的,但她自己出现在镜头里已经很自然了。我拍了几段,等你来了让你看看。有人天生就受镜头偏爱啊,我隔着摄像机都觉得,这样的气质应该名留影史。”
什么都不是,梁平就是爱才了。
陆北旌:“那她的心理问题怎么办?”
梁平:“治嘛。现代哪个人没有心理问题的?找个完全健康的人都不好找。何况我逼问了那个助理,据说是当时高浪压迫的太过分,才把柳思思整出心理问题来的,她还一直没发现,等送到秀场了,上台了,才出问题才知道。反正,我觉得这也是牛兰山想开掉她的原因。”
陆北旌:“真要开了她?”
梁平:“说是要往闲差上调,高浪怕自己被扫地出门就不愿意,就想卖股份走人,老牛给的价也不合适,还限制其他股东购买,压她的价,她是原始股,当年买的时候就只能卖给原始股持有股东,基本度绝了她卖给别人稀释股权,怎么转肉都在牛兰山自己的盘子里。现在其他人都不收她手上的股,她不就僵在这里了吗?她这才急了,恨得咬牙,就把这事捅出来了,想出出气。你要是想要思思的合同,搞不好还能请她帮忙。”
陆北旌:“再说。对了,这就叫上思思了?不再女主角女主演的喊了?”
梁平:“都快是自己人了,还那么生疏干什么。”
陆北旌:“对了,别把人使太狠,咱们不是周扒皮,别再在你手中也整出个精神问题来。”
梁平:“行了,我心里有数。我这几天对她说的好听话比对我女儿说的都多,快拿她当三岁小孩子哄了。”
陆北旌:“恭喜你喜得千金,梁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