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家都这样了, 李翼凭什么认定其他家族势力就能幸免？
秦沐瑶反倒觉得，不止是明月城，这界域剩下的人族聚集点, 也难保没有被妖神盟渗透。
随着黑鳞鱼群得到的记忆中, 界域之地早早陷落，相关的画面并不多, 饶是秦沐瑶有所准备, 此时也不禁觉得心头寒凉。
界域那么快失守，除了妖邪一族来势汹汹, 人族确实不是对手之外, 妖神盟在此地经营多年, 将各大聚集点扎的跟筛子似的，内外夹击下, 人族一溃千里, 退守上下两界。
妖邪一族控制着界域, 上下两界从此失联, 沟通不及、信息不流通就罢了，最重要的是，妖邪一族跨界的空间裂缝都在界域，妖邪一族以界域为桥头堡, 进可攻退可守, 人族在一开始就失去了主动, 只能被动防御。
如今看蔺家的样子, 情况比秦沐瑶想象得还要严重。
或许这么多年以来，妖神盟在下界东躲西藏，在上界名声不显，就是将主攻方向放在界域。
利用界域的环境特征, 利用上下两界对界域的不重视，以公平交易的温和手段，润物细无声地建立了庞大的关系网。
这其中有多少个蔺家主和蔺家，谁都无法确定。
“李翼，据你所知，这明月城还有哪几家最有嫌疑，容易受不住诱惑，投向妖神盟？”
“不需要有顾忌，也不用担心说错，是与不是，我自有办法辨别。”
李翼沉默着，脸色越来越难看，嘴巴张张合合数次，居然颓然地垂下脑袋，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果然是当局者迷。”李翼大受打击，语声低沉，“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能确定的除了我李家，其他家族势力我一个都保证不了，哪怕是我的外祖家，这会儿再回想起来，也是心有怀疑。”
这么一看，遍数他交好的，认识的，听说过的，竟无一个可信，何其悲哀。
“……这整个明月城，你就找不出一个无辜的？”
秦沐瑶的脸色同样不好看。
“连蔺家都没扛住，我这小胳膊小腿的，如何背得起那么重的锅？秦姑娘饶了我！”
这时候的李翼，早就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自然不敢再随意开口。
万一误导了秦沐瑶，留下隐患来，岂不是他的罪过。
看来是指望不上李翼了。
秦沐瑶沉声道：“此前一切两清，你走。”
“……”
李翼懵逼了一瞬，见秦沐瑶不似说假，顿时急了。
“别呀，秦姑娘，我很有用的！”
秦沐瑶信守承诺，愿意放他离开，李翼本来应该高兴的，但不知为何，心底却有种怅然若失，总觉得要错过什么。
蔺家大概率是完了，那名妖邪一族特使也死得不能再死，李家的灭门之仇算是报了。
想一想居然无处可去。
“妖邪一族特使是你杀的，蔺家主的真面目是你发现的，我的命也是你救的，你帮我报了仇，于我有大恩，区区几个问题的答案，及不上万一。”
“我得报答你，别的忙我或许力有未逮，但我对界域熟啊，你要去哪里，我可以给你带路！”
李翼眼巴巴地看着秦沐瑶，那表情瞧着有点可怜。
“倘若你想起来还有什么忘了问，有我在随时能够回答你，我发誓我没有恶意，绝不会以任何方式，向任何人泄露你们的信息。”
秦沐瑶垂眸，没有立刻出声。
李翼心里像吊着一桶水，七上八下很是难受。
但他深知过犹不及，表明自己的态度和作用，这就足够了，说的太多容易惹人嫌。
似是过了很久，久到李翼从忐忑到失望，再到调整好心态，重新恢复平静，以为秦沐瑶拒绝他了，却听到秦沐瑶道。
“你可以留下来，但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得私自行动。”
“是是是，我肯定听话！”李翼回过神来，连连保证。
“少主。”
这时墨影一个人回来了，“蔺皓天没熬过，没气了。”
秦沐瑶没在意：“有收获么？”
“有。”
墨影止住话头，只是看向李翼，意思很明显。
李翼尴尬地指了指不远处：“我、我去那边看看，帮你们把风。”
“不用了。”秦沐瑶示意墨影直接说，不用顾忌李翼的存在，“他已经是自己人。”
“对，我是自己人！”
李翼目光蹭的一下发亮，差点儿热泪盈眶。
秦沐瑶的想法很简单，既然留下李翼，除了涉及真正的机密，有些事就不会再避着他。
虽然闵一行来过界域，但毕竟时隔四年，对界域土生土长的修士而言，闵一行就是个外来人，行事确实不如李翼这个土著方便。
这一点秦沐瑶是赞同李翼的，让李翼带路也是认真的。
人的记忆很奇妙，这会儿李翼想不到的事，或许在接收到相关的信息之后，灵光一闪想起来也说不定。
而很多时候，从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可以看出很多东西。
“蔺家从很多年以前，就跟妖神盟有联系，一开始只是正常的交易关系，随着双方合作的深入，蔺家再想退出已经来不及了。”
“妖神盟的渗透很厉害，这明月城有名有姓的势力，都和妖神盟打过交道，甚至默认了妖神盟开设店铺、拍卖场，建立据点，大街上随便抓一个人，很可能就买过妖神盟的东西。”
界域本身资源匮乏，若是像李翼说的那样，妖神盟以低价侵占界域的市场，还真没人撑得住。
毕竟别人都去买，你不买就没资源，没资源发展要落后。
落后自然就要挨打。
不管是个人还是势力，都是一样的道理。
或许初期妖神盟还要隐瞒身份，求着界域各方势力交易，后面界域各方势力吃到甜头，妖神盟根本不需要如何操作，界域各方势力就会主动上他们的船。
即便被发现身份来历，界域各方势力也已经骑虎难下，也很可能根本就不想下。
这时候妖神盟抓界域各方势力的把柄，提出什么交易要求，希望界域各方势力做什么事，交易期间夹带什么东西，或者做点手脚算计一下，还不是轻而易举？
“三年多前，蔺家的老祖宗向妖神盟购买一枚蕴神丹，希望借此更进一步，谁知被妖神盟算计，服下丹药的同时，也吞下了妖邪精血。”
“炼制那枚蕴神丹的十三味主药里，有两味曾经浸泡过妖邪精血，因着量极少，蕴神丹本身的模样、药性没有改变，蔺家老祖宗没有察觉出来，再加上多次的顺利交易，已经让蔺家老祖宗放松警惕，很快就着了道。”
“蔺家老祖宗发现身体的异变，暗中将能想的法子都试遍了，直到妖神盟找上门来。”
“最后的结果很明显，蔺家老祖宗妥协了，整个蔺家上至老祖宗，下至普通的族人，基本都吞噬了妖邪精血，转化成妖邪之躯。”
“那蔺皓天若不是一直在闭关，出关后刚好撞上那妖邪一族特使，被一击打成重伤，也是逃不过去的。”
蔺家主还能保持人族之身，说到底只是个巧合，秦沐瑶他们晚两日再来，情况可能就不同了。
墨影没有停顿，继续道：“可惜的是，跟妖邪一族特使直接联系的人是蔺家老祖宗，蔺皓天知道的并不多，这次妖邪一族来了多少人，都隐藏在什么地方，蔺皓天都不清楚，倒是有几个怀疑对象。”
“这就足够了，至少有了追查的方向。”
秦沐瑶倒不觉得可惜。
能够活捉蔺皓天，从他那里得到信息本是意外之喜，秦沐瑶早就做好了一无所获的准备。
墨影点了点头，道：“妖神盟的反应很快，下界的混战还没结束，界域这边就得到了消息，很多妖神盟所属的店铺、据点由明转暗，再想找他们没那么容易了。”
“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秦沐瑶冷笑，“妖神盟店铺、据点可以关闭、转移，界域本土的势力走得了么？”
原来刚进明月城时，看到的店铺关门、商业萧条是这个缘故。
不过没关系，妖神盟跟界域各方势力的交集太多了，这是好事也是坏事，至少妖神盟跑了，秦沐瑶知道去找谁。
妖神盟走就走了，将他们经营多年的根挖了，也是一样的。
“那几个怀疑对象，都有谁？”
“不在明月城。”墨影不确定地道，“这部分信息比较晦涩，在蔺皓天记忆中并不深刻，我只得到一个大概。”
搜魂之术也不是万能的，蔺皓天本人又不配合，有的地方七零八落太正常了。
“蜃海城莫家，流沙城龙家，北极城于家、姜家，还有南星城司徒家，花夜城马家、何家。”
“咦？这几个家族——”
秦沐瑶没说话，听了一路的李翼轻咦了一声，下意识地开口道。
“这几个家族怎么了？”
墨影、秦沐瑶不约而同地看过去。
“我……”
李翼挠了挠头，欲言又止。
“到底什么事？”墨影有点恼了，提高声音道，“你要是不肯说，日后出了问题，有你的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