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了。
她爱了他整整十年。
早些年,她一直躲在暗处,悄悄爱着他,追随他,紧跟他的步伐。
后来,阴差阳错之下,他娶了她,她依然爱他,那样虔诚地为他付出全部,可他却被猪油蒙了心,竟从未曾感动,反而觉得那一切,不过都是她来讨好他的手段罢了。
很快,工人们麻利地爬上树,把榕树上成千上万块木牌通通都取了下来。
再后来,墨渊臣又找来了一大批大妈,大家对照着字迹挑挑拣拣,把柳影曾经为商凛所挂的木牌通通都取了下来。
这些木牌哪里是木牌,分明是一个少女隐藏的所有心事啊。
这么多年,木牌记录了她暗恋商凛、到直至和商凛离婚的所有经过,她所有的心声竟都放在这里了。
有人数了数,发现木牌足足有上千块之多,而且有些,还是用刀一笔笔刻上去的。
他们按照日期排列好归类,送到了商凛的面前。
商凛一整晚都没有睡觉,他一块接一块的木牌全部通通都看了过去,到最后,他的心几乎快窒息。
他才知道,原来心痛竟是这样一种感觉。
他的每一个毛孔都仿佛被堵住,每一根细弱的汗毛都变成钢针,密密麻麻地在他的身体上扎下一个又一个的小孔。
曾几何时,柳影这个名字,就像是随意飘进他院中的一片落叶,他压根不曾留心,亦懒得理会。
可现在,他再低头去找那片落叶的时候,才发现落叶早已经风干成泥土,彻彻底底与大地融为一体。
他只能看到鲜血淋漓,浑身都痛到不敢直视。
而墨渊臣,他深知这件事将带给商凛怎样的冲击,他要求每个知情的人都封口,并且,支走所有人,独自一人默默陪在商凛的身边。
木牌他也看了,虽没有商凛看得那么痛彻心扉,但身为哥们,他的心情也糟糕得很。
他递给商凛一根烟,为他点上火,从不怎么吸烟的商凛接过去,淡淡吐了个眼圈,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半晌,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你现在什么想法?”墨渊臣问,又有些不忍心。
商凛扶着额头,靠在墙面上:“痛,心很痛。”
他才知道,柳影把她从少女到女人的光阴,都交予他独享。
她曾经在暗处,用天真柔嫩的目光,深情地注视过他的背影。
她曾经目光里洒满星光,一路追随过他的脚步,原来她和他是校友,她会赛车,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她在努力靠近他。
她曾几何时那样深情又专一地爱过他,可现在,她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了光。
是他用他的冷漠,一道道斩断了她对他所有的爱意。
他亲手把她的爱情送上了断头台。
现在,他能感觉到,柳影和当初的他一样,越来越冷漠了。
可讽刺的是,他却突然发现了这些木牌,捧着她曾经的浓浓爱意,彻夜难眠,痛入心扉。
墨渊臣本想要再说些什么,可看到商凛这副模样,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拍了拍商凛的肩膀,淡淡道:
“好在,一切还来得及。”
墨渊臣这句话,让商凛瞬间从极度的悲戚之中缓过神来。
晨光熹微,柔和的阳光从大榕树梢透了进来,他忽而意识到,此时的天已经亮了。
他连忙问墨渊臣:“现在几点了?”
“早上六点半。”墨渊臣连忙看了一眼手表。
“这些木牌你找人全部送到筑心苑去,另外,帮我调查木牌上这些话的真假。”商凛忙不迭站起身来吩咐后,大步流星地朝外走了出去。
墨渊臣看了看这些木牌,又看了看商凛的背影,他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啊……
——
海边大榕树是棵网红树,一夜之间全部木牌通通被人摘下的消息,在大清早就震撼了所有海城人的朋友圈。
刷到这个消息之时,柳影和晏蓝正坐在家里吃着早餐喝着牛奶。
晏蓝无语道:“哪个脑残失恋了这么变态,大半夜去摘人家的木牌。”
柳影刷着视频,她不禁想到她过去那些年里在大榕树上挂上的那些木牌,内心顿时一阵恍惚……
那棵大榕树上的木牌,承载了她足足十年的暗恋史,那时候她每一次难过或高兴,都会跑到那里去写下自己的心事,因为小时候,妈妈总是带她在那里玩耍,她本能地把那棵大榕树当做了她妈妈的化身。
她去写木牌的习惯,一直保留到她和商凛结婚。
如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回想起这段孤单的心事,柳影只觉当时的自己大概是鬼迷心窍了。
她曾经有多希望商凛看到那些木牌,如今便有多不希望再被他看到。
被哪个变态全部摘下来也好……或许,这也是妈妈的意思,让她勇敢地斩断过去?
从现在起,她再也不会为了谁黯然神伤,也不会再如此矫情地去爱别人了,就让一切通通随风而去。
她现在只想做一个有事业、有自由、又有自我的女人。
“可能是大半夜想不开,现在社会上奇奇怪怪的人太多了。”
柳影笑着附和道,她并不觉得难过,反而觉得被人都弄走是件好事,免得被人看到还要笑话。
“对啊,大半夜没事干摘人家的木牌干嘛,而且那棵大榕树上木牌那么多,你说他一个人怎么办得到呢?”
晏蓝托着小脑袋,忍不住琢磨起来。
“管他呢,不关我们的事。你与其琢磨这个,还不如帮我想想早上我应该怎么开始比较好。”
柳影现在满脑子都是今天早上的会议,所以压根就没心情去想别的。
“你只要拿出你当年参加演讲比赛那气魄,就绝对没问题的。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晏蓝信心满满地拍了拍柳影的肩膀,对柳影眨了眨眼睛。
柳影点了点头,她快速解决完早餐,便直接带着方案去了开会的地方。
这次会议的地点变了,不再是上次的酒店,而是商氏总部的会议室里,而这,也是柳影这么多年,第一次踏足商凛工作的地盘。
柳影怎么也没想到,过去无论她如何央求商凛带她去他工作的地方看看,商凛都不愿意,而现在,她却穿着一身干练的黑色职业装,光明正大地踏进商氏这座直耸云端的大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