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叔。”</p>
言清乔叫的很小声。</p>
她其实是个特别清醒的人，对自己清醒，对身边人清醒，对感情清醒。</p>
无论是身份，年龄，阅历，不可逾越的前王妃，这些都是阻碍陆慎恒喜欢她的理由。</p>
所以，她要更清醒。</p>
“你的那位故人，去找了吗？”</p>
“嗯。”</p>
陆慎恒收回了目光，微微垂下了眼。</p>
他长的好看，与梦境里那个少年是同一个人，又似乎是完全不相同的人，少年有少年的张扬，如今的陆慎恒，五官凌厉满身冷硬，好在这一垂眼，纤长的睫毛覆盖，看着温柔了许多。</p>
难过的同时，也微微松了一口气。</p>
灯烛未熄，言清乔看着离着自己如此近的陆慎恒，有些不自然的往后缩了缩：“那见到那位故人感觉如何？还有情绪变化吗？”</p>
她在往后退。</p>
陆慎恒看在眼里。</p>
他声音不冷不淡，眼神微动：“似乎是有。”</p>
“那...多接触一些，可能是好事。”</p>
言清乔干干的笑了两声：“十一叔你若是觉得有什么拿不准的地方，就直接来问我，虽然我也不算太懂，不过两个人商量着，比你一个人想着好。”</p>
“看见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底，陈旧，不能触碰，却能感觉到。”</p>
陆慎恒换了个角度，仰卧在床榻，抬眼看着床榻的帐顶，声音在微微昏暗的空间，连带着如同积了一层层厚厚的灰，每个词都透着时光的味道。</p>
言清乔不自觉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p>
她真的是个不擅长将自己喜欢藏起来的人，能忍到这般，已经很是难为了。</p>
“是欢喜吗？”</p>
言清乔问的认真。</p>
就连问的时候，眼神都直视陆慎恒，她向来是这么直来直往的性格。</p>
陆慎恒顿了一下，微微皱眉，半晌摇了摇头：“不是。”</p>
言清乔直白，陆慎恒也很直白，似乎是努力回想那人的模样：“是熟悉。”</p>
“...”</p>
言清乔眨眨眼，强迫自己镇定下来。</p>
“熟悉？”</p>
能让陆慎恒觉得熟悉却又完全不记得的，只有那个人了。</p>
“是...什么样的一种熟悉？”</p>
“就好像，很久没见，但是一定相处过很长时间的人，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是从见面第一眼，却好像能记得这个人说话的声音，看人的眼神。”</p>
陆慎恒皱了皱眉头。</p>
言清乔不明白他的表情算是什么意思，顿了下，问他。</p>
“十一叔，你信前王妃说的，她一定会回来这句话吗？”</p>
“我不信怪力乱神。”</p>
陆慎恒抬起了眼，长睫在烛火下根根分明。</p>
言清乔一愣。</p>
还没等她再问，就听陆慎恒的声音略微迟疑：“但是，我似乎真的确信，她一定会回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p>
“是吧...”</p>
言清乔慢慢的附和，觉得自己就是纯粹找虐，去跟喜欢的男人去谈论他喜欢的女人，这女人还不是她，这种感觉要多难受有多难受。</p>
“你是觉得，她或许是她？”</p>
陆慎恒侧脸看过来，目光在灯烛里，有些温柔。</p>
言清乔的心，咕咚一声，沉沉的落进了湖底。</p>
她没说话，陆慎恒却微微勾了勾唇角。</p>
他难得的多话，或许是因为这个事情他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如今在这样的深夜，这样让人卸下防备的朦胧灯色里，憋了这么多年的事情，他突然想要说出来。</p>
对着言清乔说出来。</p>
“其实，我没有任何关于她的印象，她的相貌，她的喜好，她的名字...甚至她用过什么有过什么，我也完全没有记忆，甚至是偶尔有过记忆的人提起，引发的头疼...也让我不敢再听，久而久之，就没人再敢提了。”</p>
“嗯，缠心毒是会如此。”</p>
言清乔点头。</p>
小暑就在两人的中间睡觉，乖顺的甚至连呼吸都是轻盈的，连带着陆慎恒的声音都有一些温柔。</p>
“真残忍啊。”</p>
明明出现过在生命里面的人，突然有一天消失了，带着所有的东西所有的回忆不见了，还不敢想，明明该是提起名字就会让人觉得胸口翻涌出血腥气的人，却连名字都想不起来了。</p>
言清乔看向了自己床铺上垂坠的璎珞，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默默的听着。</p>
那是一段，她从未参与过的过去。</p>
“我不敢确定那是她，甚至不敢靠的太近。”</p>
陆慎恒说着的时候，微微的叹气。</p>
或许是被刚刚折腾的有些着凉了，才流过汗，那神清气爽的感觉消失了，无力的酸痛感取而代之，袭上四肢百骸。</p>
“十一叔，一定非常爱前王妃吧？”</p>
“我不记得了。”</p>
陆慎恒语气里微微的迷茫：“但是，应该是爱的。”</p>
爱到缠心毒发作头痛欲裂的时候，他甚至还想要触碰那段记忆。</p>
言清乔抓紧被褥。</p>
烛火太亮了。</p>
她有些想哭，却又怕无处遁形，不得不僵直着后背，坚定的说道：“既然这么爱，就不要怕。”</p>
她转过头，认认真真的看着陆慎恒，一字一句。</p>
“十一叔，哪怕是一丁点渺茫的希望，也一定要抓住试一试，说不定，她是真的。”</p>
“你起热了？”</p>
陆慎恒侧过头看她。</p>
刚刚还好些了的模样，这会眼眶微红，鼻头也红，眸子里雾蒙蒙的，呼吸都有些急促。</p>
言清乔流了很多的汗，浑身酸痛又无力，似乎专门为了掩饰这一点点的伤心，连气息都烫了起来。</p>
“好像是。”</p>
言清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嘴里发苦。</p>
还没摸出冷烫，陆慎恒的手已经到了她的额头上。</p>
大手掌温热，带着只属于陆慎恒的味道。</p>
“热了。”</p>
陆慎恒微微皱眉。</p>
言清乔看着他下床，亲自从桌子上倒了温开水，递了过来。</p>
“先喝水，需要我做什么？”</p>
语气里有些关心，此刻同床共枕...</p>
这个场景太让人浮想联翩，言清乔端着杯子，忽然没忍住，对着陆慎恒说道：“你走吧，快走。”</p>
“...”</p>
陆慎恒一愣。</p>
言清乔也是一愣。</p>
她从未对陆慎恒说过这么硬气的话，顿时有种长本事了的错觉。</p>
但这也只是错觉而已。</p>
言清乔咬了咬唇，小声的解释。</p>
“会传染给小暑的，等我好了，我去王府，自己给小暑解释...”</p>
“需要给你叫大夫吗？”</p>
陆慎恒微微迟疑。</p>
言清乔摇头，闷声不吭。</p>
她自己就是大夫，甚至比别的大夫见识更多一些，只不过是小伤风而已。</p>
一直到陆慎恒走了，言清乔都没再说话。</p>
灯火亮的很，屋内却一下子空了。</p>
言清乔坐在床榻上，浑身止不住的发冷。</p>
她还真是傻玩意！</p>
明明应该坚决反对陆慎恒去接触那来路不明的故人的，她却能面不改色的把陆慎恒往别人怀里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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