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断山脉横绝南疆，蔓延十万里。</p>
崇山峻岭，直入云霄。</p>
有些高山，宗师仰止，唯有大宗师踏虚清冥，方能勉强登顶。</p>
南疆九成地域隶属妖族，而西北一隅则属魔相门与枯骨教共掌。</p>
恁多年来，枯骨教增增日上，魔相门相对来说，日渐式微。</p>
至如今，唯有都天山方圆数千里地盘。</p>
隔绝南疆人妖两地的是神断山脉最高峰万绝岭。</p>
此岭北通大乾，南往妖域。</p>
岭下有一城，名唤康城，又叫康墟。</p>
康墟第一任主人，齐天大圣康齐，威震南疆，更是人族里面享誉甚久大宗师。</p>
只是大宗师也未尝可以活够千年以上。</p>
时下康墟之主乃康齐孙子康浔，人称南疆龙王，宗师后期阶。</p>
这段时日，康墟热闹非凡。来来往往商旅增多，又有不少各宗各派长老携弟子而至。</p>
其中有仙霞谷长老李若尘，玄灵阁长老云霓，天机府长老金轩，天都门长老聂易行。</p>
这些正道，带来了康墟急需的丹药、宝器、傀儡等货物。</p>
康浔很高兴，大摆宴席招待了几家宗门长老与弟子。</p>
只是待魔道诸人陆陆续续到达康墟。</p>
康浔开始头大如斗，及至诸多世家也派人前来，康墟之主更加焦头烂额。</p>
每日不是这里起纠纷，便是那边有了械斗。</p>
时而宗派纠葛，时而正邪之争。邪乎的是，妖族也有不少强者赶来。</p>
面对如此情形，康浔觉得康墟似乎到了生死存亡关键时刻。</p>
若安然渡过此一难关，康墟或又能延续千年。</p>
反之，从此以后，康墟就算还在，姓不姓康当真难说得紧。</p>
康墟有城卫军一万，其中先天两千。</p>
这是康家威慑南疆的绝对武力。</p>
几日里，康浔不断训话，在城卫军中走访，又不时慰问城卫军老兵与城卫军家属，聚拢军心。</p>
面对每日价的狭路相逢，白刃相接，宗师也赤膊上阵，城卫军仍旧力不从心。</p>
譬如这日，天都门俊彦霸刀段天楼行走道上。</p>
忽见闫家闫道戈与玄灵阁紫玉女冠被天尸宗围攻，当即上前打抱不平，反攻天尸宗弟子。</p>
斗得热闹际，鬼王宗又有人加入。</p>
跟着，真武会七星剑何溪又来见义勇为。</p>
不过盏茶时分，打坏了五家店铺，砸破了十二座摊位。</p>
殃及鱼池的有三十余位康墟居民，死八人，残三人，伤十五人。</p>
若非城卫军赶来及时，兴许损失更广，死伤更多。</p>
康浔一问。</p>
此起斗殴，魔道有天尸宗、鬼王宗、真魔道，正派有天都门、真武会与玄灵阁，再加上江南八世家之一闫家。</p>
这些势力，任哪一个都足以让他头疼。</p>
何况是群殴众斗。</p>
再细细一问，康浔越发无语。</p>
起因是天尸宗弟子嘴贱，调戏玄灵阁紫玉女冠，护花使者闫道戈不忿，出面与之理论。</p>
时值段天楼经过，仗义执言，遂口头争执到双方争斗，最终变成两厢厮杀。</p>
“他么的，这些王八蛋。如果是康墟弟子，老夫定把他们通通发配去矿穴采矿。</p>
免得整日价闲逛，无事生非。”</p>
康浔愤愤然自语。</p>
“大人，容禀。”</p>
康浔的师爷恭谨说道。</p>
“说。”康浔言简意赅，威严十足。</p>
坐得随意，骨子里从头至尾却散发着宗师气势。</p>
康浔的师爷面白姿雅，手摇纸扇，一派翩翩公子世无双潇洒气度。</p>
反观康浔鼠须眼小，目透精明。</p>
若不识两人，铁定要把他们身份颠倒来视。</p>
师爷缓声道：“要说彻底终止各派间纠葛，自是千难万难。不过让他们稍作缓和，不再剑拔弩张，刀光剑影，却是简单……”</p>
康浔侧了侧身子，摆出一副极有兴趣，洗耳恭听模样。</p>
师爷继续说着：“魔道六脉以真魔道为尊，前日真魔道天骄李茵久乘巨舟而至。</p>
大人若与他协商一二，再与真魔道百忍长老通气则个。</p>
诸多魔道强者一旦有了约束，纵不能至此循规蹈矩，未尝不能安分守己一些。”</p>
康浔点点头，深以为然。</p>
问道：“魔门之人作奸犯科，随心所欲惯了得，若能稍作管束，委实极好。</p>
只是，正道之中要说没有惹是生非者，无疑痴人说梦，无稽之谈。</p>
一方制约，一方纵任，最后仍是竹篮打水，于事无补。”</p>
师爷笑了笑。</p>
“早上接到讯息，魔相弟子乘巨舟到了康墟。</p>
奇怪是，无量禅寺当代金禅子笑头陀释然竟与他们一同到达。</p>
要说正道之中，威信最高非太上观莫属，但嬴长秋与苏轻皇不至，大人便只能求其次。</p>
相信若有他出面说和，诸多正道宗老与弟子，多数会卖他一个情面。</p>
这么一来，康墟之危顺理成章可略有缓解。”</p>
康浔沉吟不语。</p>
良久后，抚掌而笑，“不错……十五郎此计，两全其美，面面俱到，实属良策。”</p>
十五郎手摇纸扇，笑而不语，似对这番赞语不以为意。</p>
康浔又道：“十五郎，涂山狐族两月前被灭一事，可有头绪？”</p>
听到这话，十五郎神色陡变，原先是意态从容，这会却是悲愤交集。</p>
他道：“两个月来，属下走遍许多部族，均不曾有丝毫蛛丝马迹。</p>
可恶的是，现场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既不似天尸宗所为，也不像血河宗干的……”</p>
康浔道：“你判断得很对，如果是天尸宗与血河宗，涂山一族要么俱是干尸，要么连尸体也杳然失踪。</p>
决计不会如同被什么巨兽噬咬过，到处都是残体断肢……”</p>
他斟酌一下，又道：“十五郎，你说，会不会是你们妖族自己干的呢？”</p>
“不会，绝对不会。”十五郎斩钉截铁，一口否决。</p>
“为何？你倒是说个理由。”</p>
十五郎道：“我涂山一族乃狐族五大部族之一。</p>
近些年族中诚然无有天才出世，有些式微。但论血脉纯正，青丘皇室也难胜过咱们多少。</p>
这么一个与皇室半斤八两的部族。妖族之内试问谁敢冒此大不韪犯忌之事？</p>
何况涂山族周围除了康墟，就是青狼一族。</p>
两族间鸳盟谐定，通婚多年，譬如我与青狼小公主狼雅蝶就有婚约。</p>
倘若真是青狼一族动的手。</p>
那么青狼一族内的涂山族人就算不出手杀敌，也会通风报信。</p>
岂会视若无睹，坐观自己族人被敌人屠戮一空。”</p>
康浔叹气道：“说是说得不错。但世上事往往诡谲多变，出乎意料。</p>
不到最后一刻，还是不要轻下结论，最好保持所有怀疑。</p>
这样才能以局外人身份，洞烛其奸，查清凶手。”</p>
十五郎抱拳作揖。</p>
“谢大人提点，属下定不负大人期望。</p>
接下来，将细细查勘所有线索，不排除任一疑点。</p>
索求此事的来龙去脉，期待峰回路转，大白天下之日。”</p>
康浔满意地颔首回应，起身拍拍他肩膀。</p>
“十五郎，涂山一族遭戮，本座也极为痛心。而且令妹年幼，生不见人，死不见尸。</p>
反正康墟之事，你已献策，余下之事本座当可解决。</p>
你索性潜踪匿身，趁天下宗派之人齐聚，旁敲侧击，查找线索。”</p>
……</p>
“何兄，段某这些日在刑天八斩上颇有进益，咱们出去斗过一场，如何？”</p>
段天楼眼神希冀，何溪一阵恶寒。</p>
这般如饥似渴的目光，在他看来，极尽淫。荡。</p>
颤栗了一下。</p>
“段大眼，我说了不打就是不打，你再啰嗦也没用。”</p>
“你再叫我一声大眼，试试。”</p>
段天楼听他又喊深恶痛绝的绰号，骤然站了起来。</p>
“怎么？功力进益了，连他么叫都不能叫了？”</p>
何溪侧着头，掀开桌上茶盖。</p>
“你可以叫我段兄，或者直接叫我段天楼，干嘛非要叫我段大眼？”</p>
“喜欢。”</p>
何溪好整以暇端起茶杯，小嘬一口。</p>
又朝站在门口两位仙霞谷女弟子温柔地笑笑。</p>
于一旁段天楼，压根半丝眼角余光也不给。</p>
段天楼怼的气极。</p>
这里是仙霞谷设在康墟，专门收集南疆药材的中转站。</p>
若在这里与何溪大打出手，暴脾气的李若尘铁定会帮着何溪收拾自己。</p>
“哼！”</p>
段天楼一屁股坐下。兀自嗔眉怒目。</p>
“大眼，咱们喝茶。”</p>
何溪说了一句。</p>
又嘬了一口茶水，回味无穷道。</p>
“这茶不错，不喝别后悔。”</p>
段天楼也不理他，气鼓鼓端起自己茶盏，牛饮似茶叶带水，一股脑儿喝了下去。</p>
何溪怔怔地望着他。</p>
忽道：“你家聂长老呢？”</p>
段天楼不说话，正襟危坐，如山不动。</p>
何溪道：“康墟附近的万绝岭不但有超大型元晶矿脉，更有疑似上古秘境的阵法入口。</p>
魔门来了这么多人，显是志在必得。你不跟着聂长老，来这干甚？”</p>
段天楼道：“何小气，天刑门的事，轮不到你管。给我闭嘴。聒噪什么？”</p>
何溪没生气，相反嬉皮笑脸道：“好、好，我不管。那你日后也莫来寻我。</p>
阿弥陀佛，无量道祖，谢天谢地，总算甩了一个包袱。”</p>
段天楼气得一拍桌案，愤而离席。</p>
背后何溪正颜肃目，一副与我无干模样。</p>
就在这时，深处响起李若尘长老的大喝：“什么？两个臭小子没钱，还想要合气丹？</p>
让他们滚……再敢来，我定要敲断他们两条狗腿……”</p>
两人面面相觑。</p>
何溪臀部微微抬起。</p>
段天楼道：“你要合气丹？”</p>
何溪点点头。</p>
“没有钱？”</p>
何溪继续点头。</p>
段天楼道：“没钱也敢来这里？”说话间，坐在何溪身边。</p>
言下之意，你这家伙胆子太大了。李若尘脾性暴烈。你又不是不知。</p>
这时，李若尘由后面风风火火出来。看见两人还坐着。遏不住火气。</p>
大手拍来。</p>
何溪头一低，顺势滑了出去。</p>
却闻，噼里啪啦声响。</p>
段天楼连人带椅子，一股脑儿坐倒在地。</p>
瞪着不明不白眼睛。</p>
“还敢看我？给我滚……”</p>
段天楼冤枉至极，望向何溪。</p>
“你小子又来害我……”</p>
何溪理也不理。</p>
站在门外，躬身作揖。</p>
“李前辈，此来乃家师意思。言道已和贵谷谷主商酌过这桩事……”</p>
“是你师傅意思？”</p>
“正是！”</p>
“你师傅又怎样？他是真武会长老，又非咱们仙霞谷人……”</p>
“李前辈息怒。只因天武城这段时日消耗颇巨，家师无奈，才向贵谷磋商……”</p>
“天武城？你知道天武城？”</p>
李若尘困惑万分。</p>
何溪甚是装逼地仰头，就差甩甩头发。</p>
“家师说弟子潜力巨大，宗师境界指日可待。所以提前告知。”</p>
说这话时，何溪不无矜傲。</p>
面容上沾沾自喜，全是忘乎所以。</p>
孰想迎来得不是李若尘的夸奖，而是鄙意满满的吐槽。</p>
“真不要脸……”</p>
何溪脸色顿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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