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颤抖，天幕纠合。</p>
整个两界战场，天崩地裂都难名妆。</p>
寂照老和尚感受到了人域天道的悲鸣，像是大恐怖的喻示。</p>
天人近道、悟道、行道……</p>
天道异变，天人感触最深，也最快。</p>
正觉不解。</p>
半晌后，天道之音突然改而欢吟歌唱。</p>
如同欢乐到高潮发出的呻吟。</p>
寂照老和尚一辈子没听到过这种声音。</p>
如是人族或魔族，欲要污染老和尚禅心，至多一掌拍下，给个轮回套餐。</p>
偏生这个声音是天道发出。</p>
老和尚懵逼得几乎忘了自己是谁？</p>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p>
老和尚一闪身，同样来到天魂城上空。</p>
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p>
老和尚索性封闭六感。</p>
孟浩然飞起。</p>
拱手道：“多谢寂照天人及时救援。”</p>
寂照身处正道，又是佛门。</p>
感谢份属必要。</p>
困天魔君是魔脉巨头，与魔脉六道，有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气运因果。</p>
是而，孟浩然直接免了。</p>
老和尚正好刚刚封了六感。</p>
孟浩然上前，他单单看到样势。</p>
至于说什么，全然不闻。</p>
当即微微颔首。</p>
算是接受了。</p>
孟浩然可不知他状态异样。</p>
又问：“寂照前辈，天道似有异常。”</p>
法道的大宗师，尽管不像天人那么亲近天道，对天道了解也甚深。</p>
天道颤音袅袅，怪模怪样，孟浩然焉能不知。</p>
遇到修为高出自己的前辈自要询问详细。</p>
寂照天人眨眨眼。</p>
他完全听不到。</p>
怎么回答？</p>
孟浩然蹙眉。</p>
心说，老和尚定是囿于宗门成见，不想回答。当下也闭口不言，免得自讨没趣。</p>
老和尚见他不说话了。</p>
遂合什默念经文，向佛祖诵祷，求释心中疑难。</p>
……</p>
另一边，铁绗、铁砧等人磋商半晌，没有定议。</p>
不过却打算先行退却。急速赶往万阴蔷薇堡。</p>
至于城下百万魔卒，他们没那闲情操心。</p>
救援铁脊目下最重。而且黄泉落魂阵已布，只待皇朝大军，破空而来。</p>
这些散兵游勇，乌合之众，压根不放心上。</p>
何况，这里面铁部劲卒极少，就算有，也被困天魔君拍死不少。</p>
余下寥寥，懒得搜索。</p>
几人退去。</p>
困天魔君望见，心怀欣悦。</p>
来到天魂城上空，大笑道：“今日大胜，起码杀了百万魔卒。”</p>
寂照不说话。</p>
困天魔君知道老和尚素来秉承没事少说话的性子。</p>
没看出异样。</p>
耳朵动弹数下。</p>
神色凝重道：“怪哉，这狗屁天道怎么回事？”</p>
他静下后，也感觉到天道不妥。</p>
直愣愣看着老和尚。</p>
蓦然察觉不对。</p>
笑乐了。</p>
“老和尚，是不是吓着你了，怎的封了自己六感？”</p>
寂照还是不理会。</p>
却盯着天际观测。</p>
良久道：“浩劫将至，天地大难。”</p>
困天魔君道：“说清楚，糊弄谁呢？”</p>
话音方落。</p>
身边出现一个身影。</p>
是他老熟人，当代妖皇六道瞽叟。</p>
“瞎子，你来了？”</p>
困天魔君开心地道。</p>
六道瞽叟道：“你还开心？这里和远古战场即将并融。人域对魔族的压制，正逐渐消除。</p>
从此，对付那些魔将，咱们再不能以一敌二，或以寡击众了。”</p>
困天魔君神色转肃。</p>
“这么严重？”</p>
话罢，继续感知。</p>
果然，天地法则趋向圆融。虽对人族将来大有好处，甚至在人域便能直接打破天人瓶颈，但于即将大举进攻的魔族，更是大有好处。</p>
问道：“怎么会这样？那帮魔崽子干了什么阴事？”</p>
六道瞽叟双手合拢并竖眼侧。倏然，一直合上的眸子，射出两道光柱，融成一道。</p>
犹如激光，向周围天地扫射。</p>
在天魂城三里之处外的半空，光束停滞。</p>
同样毫光绽放。</p>
隐隐有根纹络古朴的如山巨柱，接天贯地。</p>
“阵法？魔族布了阵法……”</p>
六道瞽叟骇然失声。</p>
如是天地异变，还能期颐天地再有猝变。时下是魔族偷偷布了阵法。</p>
除非立即破阵，否则，界域融合过程，决然不会终止。</p>
而且天道发出的声音很快乐，很欢欣。</p>
寄望天道自己修补，万无可能。</p>
感觉跟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样。</p>
无能为力，徒唤奈何。</p>
莫不成，就这么眼睁睁瞧着局势继续恶化？</p>
打破天人局限，固然是好，可这是将来。</p>
眼下却是魔族势大，天人们迫切的是天道压制，好把敌人拉到自己的平均线以下，才能以少击多。</p>
否则，将是兵败如山倒。</p>
瞧见六道瞽叟皱着眉头。</p>
困天魔君又问。</p>
“老瞎子，怎么样？有没办法解决？”</p>
六道瞽叟摇摇头。</p>
半晌后，道：“不行，没法阻止。除非当前出现一个可以逆天而行的大能……”</p>
毕竟现在天道都在迎合。</p>
“……老夫要回十万大山，嘱咐那些小家伙，早早备战，免得被魔族猝袭。”</p>
话音甫歇，人即消逝，殊无半丝留连。</p>
困天魔君气坏了。</p>
“你们都走吧……他么的，都只顾着自己。老子也要整合魔脉，最好组成一军。日后，谁再敢内讧，老子定斩不饶。”</p>
他这边刚下了决心。</p>
地面抖动越发厉害。</p>
天际远处传来隆隆隆的撞击声。</p>
瞬间。</p>
漫说宗师、大宗师，就是困天魔君也难以御空。</p>
只好降落在地。</p>
远古战场本就和人域大乾融合大半。仅是动静不巨。此刻骤然又加入两界战场。</p>
再无法维持静默状态。</p>
整个大乾，天象猝变。</p>
江南雪封，北疆酷暑，大山崩裂，平地拔山。</p>
不是洪灾，就是山崩。</p>
人族大劫！</p>
……</p>
兜率山，无极阁。</p>
延生道尊手指纷掐。</p>
须臾后，突然口喷鲜血。发顶的丝滑白发，瞬间肉眼可见的枯灰。</p>
头一低。</p>
鲜血滴在雪白道袍上。</p>
看看左首楹联，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p>
露一丝苦笑。</p>
自言自语道：有时候，明知其理，却身不由己。呵呵……”</p>
目光右移。</p>
上面是楹联：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p>
又道：“或是贫道太过用情……”</p>
双眸微眯，视线透过无极阁重重叠叠的宅墙，仿佛目穷外界无限。</p>
“什么都明白，然而世间事岂能尽如人意……人啊……总要为人做些事……”</p>
话罢，瞬间消失于无极阁，跟着出现在了兜率山山腹。</p>
这里，青阳道君闭目坐镇在此，腿上置放着紫色的连鞘长剑，此刻正微微闪烁其芒。</p>
而他的对面，有一块黝黑色古碑，不断溢散魔气与紫色剑芒针锋相对的抗衡着。</p>
望见延生道尊，青阳道君怔了一下。</p>
“老祖……”</p>
延生道尊略微颔首，即道：“天地大变，伏魔碑下的魔头非除不可了……”</p>
青阳道君道：“老祖不可……”</p>
“为何不可？”</p>
“那，那毕竟是先掌门，咱们……咱们……”</p>
延生道尊道：“青阳，往日你行事利落，决断果然，今时为何大费踌躇……”</p>
青阳道君定了定神，道：“老祖，你曾说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先掌门昔日包庇逐天贼子，今时在我的劝说下，已有悔改之意，又何必不给改过机会？”</p>
延生道尊道：“紫阳若出，你该如何？须知，他可是本观自祖师以降，最杰出的观主……”</p>
青阳道君稽首，“弟子无悔，但求心安……”</p>
延生道尊点点头。</p>
顷刻，身影消失，话音却留了下来：“青阳，贫道知你看中紫阳的大牵星的后续，所以坚决要留下他的性命。但你也须好自为之，一心而争，委实与无为而为的本门宗旨大相悖逆。”</p>
良久。</p>
青阳道君倏然按剑而起，目注石碑，悠悠地道：“前辈，可曾听到延生老祖所说之语？”</p>
“听到了……那又怎样？”声音冰冷，淡淡地由石碑里传将出来。</p>
“前辈昔年留下的大牵星术‘易’字诀，实已难维护本门声威，弟子伏讫，前辈慈悲，望能传下‘玄’之诀。”</p>
石碑里的声音轻声一笑，“为何要传授？”</p>
“天地大变，天外神魔再度入侵人间，前辈如若传下‘玄’字诀，本观修士将能迅速阻止魔族涂炭生灵。”</p>
“我禁锢于此三万一千一百八十一年。按一千两百九十六年相除，恁许年来，神魔入界，足有廿四次。何以你前面从不求我，这次却开了贵口？委实令我颇感疑惑……”</p>
“前辈容禀，三万余年前，先掌门口口声声自称本神；两万年前，改口为朕；万年前，又自唤本王……</p>
直到五百年前，贫道奉师命坐镇伏魔碑，才听闻前辈第一次称呼自己为‘我’。也正囿于此因，贫道才对前辈战胜心魔，有了信心。”</p>
“……你倒细心。”这句话也不知是夸，还是讽刺。总之颇具意味。</p>
“不敢当前辈谬赞！”</p>
“只是……罢了……”</p>
听到这里，青阳道君眼眸一亮，只道紫阳道尊终被自己说动。</p>
可惜入耳的却是，“井蛙拘于虚，夏虫笃于时，有些话我也不想多说。总之任你说得天花乱坠，我依然不能传授‘玄’字诀。”</p>
青阳道君气得身子发颤。老家伙不地道，说话大喘气。</p>
当即硬梆梆地问：“为何？”</p>
紫阳道尊并不能目睹他神色。</p>
续道：“‘易’字诀多变，无常，有实……如兵如水，无常势，无常形，却因有而实，故可言语……</p>
‘玄’字诀，则属众妙之门，乃生有之无，虚实之间，正所谓言之所不能论，意之所不能察。是以，非是我不授，却是不能也。”</p>
“前辈当真固执……”说完这句话，青阳道君再次撩袂振剑，紫色剑晕复又缠上石碑。</p>
黑色的伏魔碑顷刻荡起层层涟漪。</p>
久久之后，紫阳道尊叹了一气：“愚士束于教也……”</p>
至此，再无声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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