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哦……很简单。”
高洋回首。
他五官端正,粗眉大眼,脸型宛然斧凿刀刻,前世蕴含的刚猛习风,衬得他刚毅英武。
这一世身为贵戚,具皇家血脉,举手投足,贵仪显然,气度不凡。
脸上暖暖的笑,若是女子必然疯狂尖叫,怦然心动。
怎奈在场的均是数十岁甚至近百岁的老者。特别是秦、白两人,没觉得暖意,反而汗毛悚立,寒意阵阵。
实在是高洋几番出手,不像别的强者硬用气势压制,或以意念震慑,而是有若水到渠成,瓜熟蒂落。
似乎茫茫然命中注定,旁人避无可避。
如此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般的出手更令人惊悚可怖。
在场的真武会高层皆是识货之人。之前暂未想起,然而睨见会长及秦、白两人的尴尬之色,即知适才一刻,三人必是吃了大亏。
这么一想,众多真武高层少不免惊怵。
再仔细打量,终于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这些长老,固然不曾问道大宗师,但高洋身上蕴含的苍茫道意,乍一看懵懂,细味之余,无不心头敞亮。
这是技击术已臻天人合一之境。
心下骇惧。
大乾武者前期武技精熟度,俱赖元石襄助,待到登堂入室境,元石即告无用。
那时起需自己体悟。
一般来说,纵是大宗师,武技方面至多臻出神入化。
毕竟这个阶段,非但要感悟法则,还要淬炼神魂,有些还要习练神通,实在搬不出空琢磨武技。
可这么一个小年青哪来恁多时间把武技锻炼至天人合一境?
当真是匪夷所思。
有些长老暗道,除非这小子是老家伙变得,或者前世就是大能转世。
因为觉醒了胎中谜,才能让武技精熟度,一飞千里,臻至如此不可思议之境。
也是。
此方世界上古至今,谁能在这个年岁,有这般强的修为?纵是四皇五帝怕也不能。
这一刻,倒有大半人心存如此荒诞不经的想法。
众人的视线紧随着高洋的步伐。
只见他体态修长,筋骨如山,面容上罩着一层淡淡光晕,肌肤皮层间游离不定。
显是淬体有成,早非凡俗。
观测高洋肉身,再想想自己日趋衰颓,渐渐枯竭的躯体,越发羡妒。
这小子或是老天爷的私生子。什么好事都落在他头上了。
一时难遏嫉妒。
高洋可不知道他们的想法。脸上笑容不减,看向赵永平,忽而神色肃穆。
“天不假年,陆前辈身陨,本官痛失尊长。好在陆前辈传下衣钵予何兄。
假以时日,陆前辈的武学必在何兄手上发扬光大。如此方可告慰陆前辈在天之灵。
今日本官陪同何兄前来,一是为了拜祭陆前辈,二是要问一下赵会长,不知何兄犯了什么事?
需要赵会长派遣贵会征伐部的谷长老亲赴稽州,试图抓捕何兄。
此事本官殊为难解。特意赶来,亲口询问,还望赵会长一解本官胸中疑窦。”
谷寿被抓了?
赵永平怔然。
谷寿是真武会管辖征伐堂长老,原也是陆系一员。只是陆游身陨,谷寿立时改换立场。
其时,赵永平又喜又忧。
喜的是征伐堂是真武会对外作战的堂口部门,实力最为雄厚。
谷寿来投,自己掌握的势力无疑倍增。
忧的却是谷寿万一诈降。岂不乐极生悲。
故此直接命谷寿率人奔赴稽州,要其‘恭迎’何溪回龟蛇山。
当然这‘恭迎’两字,大大值得玩味。
赵永平一是为了铲除劲敌,扫平障碍;二是为了看看谷寿是否心存故主。
就当是投名状。
谷寿奉令,倒也积极。
夤夜亲自下山。
三五日后,查明何溪在巡察府。
这人胆大。
派人在街上捣乱,引出六扇门与巡察卫队,自己率精锐,闯入巡察府,打算活捉何溪。
不意高洋本尊适好在府邸。他尚不及出手,便被高洋意念察知。
一掌融合了妖族武学之后的浑天印,生生伏住了包括谷寿在内的十几位不速之客。
“这……这个……”赵永平张口结舌。
他后悔了。
因为这阶段忙着会务,同时急于接受陆系势力,偏偏忘了谷寿出身征伐堂,素来令行禁止,不喜拖泥带水。
所以,好端端一个考验,被他大张旗鼓地弄成了强掳。
不过,他不觉得自己有错。
错的是麾下办事不利,错的是高洋说话直截了当。
大宗门首领说话哪个不是云遮雾罩,套话连篇。若脑子不好使,说上几个时辰,也听不大明白。
“赵会长这么吞吞吐吐,看来谷长老所说,此番抓捕何兄皆是你的定议,没错咯?”
高洋紧追死打。
事已及此,一昧抵赖反显小人。
“是,的确是本座的想法。”
赵永平豁出去了。
自感被陆游生生压制了数十年,那时自己年岁远较陆游为轻,且自身修为离大宗师咫尺之遥。是以尚能忍受。
此刻高洋分明要作何溪后台,再行退让,不说刚刚站队的长老心生犹豫,就是原本的拥趸必起踯躅,怀疑自己能力与手段。
怎生捱得下去?
“赵会长……爽快!”高洋不怒反喜,乐呵呵赞了一句。
赵永平神色一正。
厉声严容道:“高大人,你武功厉害,本座适先领教了。但你若以为敝会上下,皆可任你一言而决,无疑痴人说梦。
敝会好歹是超级宗门,正道巨擘,遑论你不到大宗师境界,即使真是大宗师,敝会若拼起命来,也要啃你两口。
所以,本座奉劝高大人,官场行事须谨慎,江湖仁义也要量力而为。切勿为了一己之私,闯下弥天大祸。”
他言辞铿锵,身子却退了数步,与高洋拉得颇远,藏在一众长老中间。
手臂轻扬,一支七星点缀的璀璨长剑倏然握于手心。
周旁长老见及,立时散开。
高洋此来打算以威压人,常言说得好,先礼后兵,堂堂正正。自己代表大乾朝廷,他赵永平以礼相待,自家也要以德服人。
眼看赵永平不打算哔哔,要动手。
心下倒是一松。
“赵会长抱诚守真,推心置腹。本官感激由衷……哟,这想必是赵会长的七煞宝剑?”
“不错。”
赵永平左手横剑,右手食中二指交并,轻抚剑脊。
七煞剑微微倾转,大日耀映,光芒七彩。无形的罡烈煞气,宛然活物,尖啸着向高洋扑来。
高洋潇洒地笑笑,赞道。
“好剑,好剑啊!”
说话间,衣袂轻扬。
剑刃煞气似春风吹拂,到他身前,自动岔开,不伤丝毫。
他周天神功小成,淬就万星神体。神级兵器固然挡不住,但神兵之下阶器休想伤他得了。
眼睛眯起,笑嘻嘻道:“久仰赵会长的七煞聚星剑诀,冠盖当世,杀意无双。本官早有领教之意,今日天赐其便了。”
赵永平剑交右手,单手点出,指向高洋。
扬声道:“高大人,本座不知你练得什么武功。然素闻你堪与大宗师争锋,本座原觉荒唐。
今日一见,方知闻名不如见面。
你小小年纪有此修为,却来插手咱们真武会的内部事宜,纵然成事,旁的宗门也会由此生忌。
本座身为真武会掌教,今日便要誓死捍卫宗门,决不让你轻易得手。”
四周高层闻及此言,人人肃容,战意高昂。
从古至今什么事,都讲究一个师出有名,这就叫名正言顺。尤其何溪欲要回返山门。倘若一昧强压,引起公愤,反而不美。
高洋转目四顾,随后神色肃然。
正声道:“赵会长,你也无须废话。怪只怪你权欲熏心,眼里容不得何兄。你首先排挤何兄,怕他与你争权,又命谷寿远赴稽州,行诛戮之毒事。
其罪恶极,死有余辜。
若不然,焉有今日一遭?
何况陆前辈待我恩重如山。本官无论如何都不会看着他唯一的弟子被你所戕害。”
这话悉由罡气扩散,山上山下,人人俱闻。
眼看高洋深得名声之重的其中三昧,赵永平不想多言。
“既是如此,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既然游说不透,尽管心里不无揣揣,为了生存与权势,今日一战委实避无可避。
他剑尖指向高洋。
话音未落,身未动。
七煞剑上七星连珠图案之上,一连七道或伏、或纵、或刺、或砍的执剑分影衍化出来。
七道剑煞虚影犹如分身,熠熠生辉,甫一现身,电光煜煜,雷声隆隆,瞬间把高洋围裹其中。
高洋神色不变:“人说七煞聚星剑诀有三重境界。第一重,辅山川河渊;第二重,弼星罡宿斗;第三重,主无劫无终。
赵会长剑一出,光影缭绕,赤云蔽天,料来是脱离了山川辅之的地煞境,晋入星斗弼助的天罡境。”
“不错,有眼光。高大人也是有心人。敝会绝学不多,高大人了如指掌,如观己纹。本座细思极恐。”
赵永平正色道,目光乜了下何溪。意指何溪吃里扒外,透露会中绝学奥义。
何溪丝毫无惧。他是心中无私天地宽,任你污蔑我坦然。
高洋呵呵轻笑。
“赵会长口齿伶俐,嫁祸他人的本事不小。却不知本官学识渊博,天下武学不说尽知,十之八九倒是了如指掌。
这么多长老想必都是被你的花言巧语骗了?可惜,可惜……”
说到那么多长老时,高洋眼神锐利的在众多长老脸上掠过。
六七位长老尽皆垂首,直觉高洋眸光如剑如刀,不敢对视。其中囊括了秦、白两人。
不知为何,这位年青的高大人虽然身处会长施展的七道星煞光影的包围里面。
可是那神定气闲的风范及煌煌气度,让众多长老均觉得会长此战,怕是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