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宴上看到秦朗毫不犹豫地追着顾念出去,她都没有像现在这般和项卓言冷言冷语后的心灰意冷。
所以在沙发上不知道呆坐了多久,夏文婷才重新穿上外套离开了客厅,背影黯然地朝车库的方向走去。
大门口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幕里,越来越深的夜色下,却是桌子上早就凉了的热茶。
从别墅离开重新回到车里,夏文婷混乱的头脑中,始终就只有一个明亮又模糊的名字。
《忘了》,不只是因为一个人,还有N市暮海边的轻酒吧里,舒缓低迷的摇滚乐。
下意识启动车子往暮海的方向驶去,划过夜幕的霓虹闪烁里,却只有夏文婷眼前如梦如幻的泡影。
在宅子里等项卓言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
再安静的城市里,也始终会有一个角落,在四下无人的寂静里,暗流涌动般灯红酒绿。
灯火辉煌的暮海大街上此刻已是热闹一片,但走在这样喧嚣里的夏文婷,却极不和谐地只听见自己心跳的茫然。
步子不知不觉中迈到《忘了》门口,想到今天宴会中秦朗疏淡漠然的态度,想到刚刚在家中项卓言对自己的误解,想到水台边顾念手上那条明晃晃的手环……
夏文婷还是魂不守舍的把身子往吧台上一靠,拒绝了小哥招待她的好意,直接一杯接一杯往胃里灌着辛辣的烈酒。
穿肠而过的灼烧感里是隐隐约约的疼痛,逐渐狂躁的呼吸下,眼前的景物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如果时间能一直这样糊涂朦胧的流逝,夏文婷宁愿自己从来都不曾在这残酷的现实中醒过来。
听着耳边越来越渺远的摇滚乐,夏文婷只觉得自己孤儿一般的无助。
一饮而尽的早已不再是微微苦涩里的晶莹,却是内心发酵过的孤单。
人声鼎沸的酒吧里,只剩下没人理解的酸楚。
直到,越来越陌生的空间里,忽然融进了一丝熟悉甜淡的味道。
舞池里节奏感十足的音乐,才重新倒灌入夏文婷心不在焉的耳朵。
扭头迎上眼前叫人如沐春风的眸光,夏文婷温婉的笑里,忽然便染了静美的喃喃自语道:“我来的时候就在想,今天还能不能遇到你了。”
眸光锁住眼前这张五官精致的脸,夏文婷忽的轻笑一声,既而似醉非醉的含糊不清道:“没想到还真的被我给遇到了,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的呢!”
和身边的人自言自语般念叨了几句过后,夏文婷又旁若无人般回归到了独自买醉的状态。
一边摩挲着手中的酒杯,一边把下巴搁在吧台上。
迷迷糊糊地把头顶在玻璃杯上面,透过里面冒着气泡的小小世界,夏文婷忽而没心没肺的笑了笑。
喃喃自语的话里充满了对自己无声的嘲笑,夏文婷只像个小孩子一般嘟着嘴小声抱怨道:“你以为我愿意每天在商场上应酬吗?如果不是爸妈出了意外,我可能还是一个泡在蜜罐里有人疼爱的大小姐……”
沙哑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感叹,仿佛面前的人就是她一直回不去的从前,夏文婷只把话说了一半便忽然如鲠在喉般欲言又止。
两行清泪缓缓从眼角的悲伤里轻轻的滑落,夏文婷忽然慵懒地直起上身,对着空中轻轻叹了口气:“姐姐也想陪你天马行空,陪你毫无顾忌地去闹去疯。但是……姐姐没有三头六臂,不是战士更不是超人啊……”
多年来的隐忍和酸楚一齐涌上心头。
层层逼仄的感觉仿佛是无法逃脱的密室,将无尽的苦涩闷堵滚卷着黑暗,向夏文婷残忍地袭来。
如果爸妈没有突然的离开,如果她不是一个把成败看得太重的人,如果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
也许,一切就都会不一样了。
不用和那些比自己大一轮甚至几十岁的人逢场作戏,更不用每天精于算计,戴着阿谀奉承,尔虞我诈的面具。
如果生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到不用参与到任何一种立场中的女孩,她也想自己年轻的人生里开满清淡绚丽的茉莉花,去年华正好的岁月里单纯放纵的爱一场。
可是,因为不可推卸的责任,便永远失去了说不的权利。
摆在她面前的道路,从来就都不是和善的选择题。
没有从长计议的说法,却只有不进则退的道理。
岁月给了她磨难,便也少了她柔情。
金钱与利益的博弈里,便从来都没有永远的朋友,却只有对她无孔不入的劲敌。
慢慢的一颗原本对未来还种满了无限憧憬的心,也渐渐变得冷漠刚硬。
对于夏文婷来说,她的家,她的亲人,早就在几年前的那次空运里,随着时间一起埋入了海底。
所以对于项卓言,夏文婷始终缺少一个被疼爱的解释。
敌对冷漠,剑拔弩张,泪只有流到了心里才不再是苦的,所以没有理解的互相伤害,便成了姐弟之间最和谐的相处方式。
将酒精和心疼交织出撕心裂肺的绚丽,夏文婷恍恍惚惚中,早就已经忘记身边还一直坐着一个人。
哭也哭过了,痛也痛够了。
甩开头脑中越来越深的疼痛准备离开《忘了》吧,却在起身的瞬间脚下一软,直接眼前一黑地跌进了身旁人的怀里。
结实温暖的触感,是她梦里相思的熟悉。
跌跌撞撞被人搀扶着走出酒吧,夏文婷恍然间就想到了晚宴上秦朗和顾念站在一起的画面。
锥心的疼痛再一次排山倒海的袭来,不甘心自己总是被摆在无足轻重的位置上,夏文婷昏昏沉沉的意识里,只做着最为无声的抱怨:“我到底是哪里比不上她,你说出来我改不就好了?为什么这么久了你都只对我视而不见,我这么用心,你怎么就不能正面的看我一眼?”
看着神志不清了还在喃喃自语的夏文婷,白鹿突然便有了一瞬间的怜悯疼惜。
眸光一片不落地锁在她梨花带雨的脸上,仿佛是自言自语一般,白鹿突然便嘴角挂笑地叹了口气道:“这些话,说出来,可能就不会像憋在心里时那么难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