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离开的人,往往都要比先行的那一个,承受更多的痛苦。
这是她太过懂得的道理,所以四年前出国的时候,顾念才会用尽了浑身的解数,来阻止家人的陪同,并一路送她到白城国际机场的请求。
所以眼下面对空无一人的寝室,忽然便有了种与四年前似曾相识的感受。
那种不愿意轻易说再见的心情,便再一次排山倒海的袭来。
如同洪水猛兽般的攻城略地,一寸一寸的,不断蚕食着顾念渐渐坚固起来的决心。
更何况……
眼下她要面对的分离,还是和秦朗间好不容易才明晰了的难舍难分。
莫名就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想浪费,所以寂静无声的客厅里面,两个人才会忽然间沉默得不像话。
以前总会觉得,沉默是这世界上最难熬的时光。
然而后知后觉了才发现,只要能和对的人在一起,就只是安静的陪伴,也可以流淌出一种别样的幸福。
面对面的站着谁都不愿开口讲出第一句话。
直到越来越暧昧的空间里,顾念忽然听到那低缓清润的声音潺潺入耳:
“其实,七天很快就过去了。有事就联络我,没事也可以打给我。回去记得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好好和叔叔阿姨过年,好好陪他们……好好,想我,知道吗?”
良久的缄默之后,秦朗还是始作俑者地打破了沉默。
虽然不是凄惨到不能见面的程度,但曾经灰暗过的四年里,是顾念手留余香的给了他坚持下来的勇气,并送给他一个未完待续的梦。
所以一想到接下来的时间里,不论顾念在做什么,都遥远得让他鞭长莫及。
哪怕眼下只是短短一周的相隔,也仿佛沉重到让人难以面对。
心里面那种想要把顾念牢牢圈在身边的冲动,便也开始变得愈来愈明显。
“好,那你也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好好休息,别太累了好么。”
浅笑着眸光落在秦朗英气的眉宇间,顾念无尘的杏眸里荧光点点,却突然讲不出一句轻快的话。
微微笑着的目色中,透着掩藏不住的失落。
曾经一见面就觉得心烦的人,现在面对短暂的相隔,却也突然有了种真实的舍不得。
很快,新一次的沉默便在安静的空气里悄无声息的氤氲开来。
直到时钟的滴答声都变得清晰可感,顾念才在心不在焉的走神中,被秦朗带进了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
宽大有力的臂膀紧紧锁住顾念的腰身,每一寸的收紧都仿佛是在代替他表达着内心的不舍。
熟悉的淡香一瞬间涌入鼻息。
感受着胸前层层传递而来的温度,顾念第一次没有抵抗的,只是服帖地把头埋在了秦朗的胸口。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在忽然静止的温暖中流过,直到桌上的手机传来一阵阵蜂鸣般的震动,秦朗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顾念盈盈一握的腰肢。
不用猜就知道是表哥程东阳的来电,所以简单地回了声“好,这就来”之后,顾念便回眸冲秦朗淡淡的笑了笑,示意他们可以动身离开了。
顺手提过顾念的一小箱行李,又悄悄拿了身边的一个小包裹,帮顾念一并送到了楼下。
忽然就沉重到无话可说,秦朗只觉得:若不是四年前那一次擦肩而过,他可能还不知道,自己竟会这样的害怕与她分别。
等电梯的时候眸光依然不舍地胶着在顾念的身上,却直到走进了电梯间,秦朗才温柔如水的低低笑了道:
“现在才发现,由表哥来接你其实是很明智的选择。不然,一路送你到火车站,看着你的车厢离我越来越远,也许到时候再看着你离开,我就更不舍得放手让你走了……”
叶子的离开,是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
脑海中突然便回忆起之前在N市候机大厅里,秦朗送她去芝加哥出差时的情景。
顾念恬静的脸上,也不由自主的,挂起了如春风般和煦的一抹笑意。
那时候,秦朗眼里流转着的眸光,也是如今天这般纯净的模样。
浅淡中透着难以言说的忧郁,却清晰的映出那个不知所措的自己。
所以,在这份越来越浓的倾慕里,至始至终未变的人,一直都是秦朗。
而那个从头至尾一直在改变的,却只有现在这个后知后觉的自己罢了。
颔首微笑着回应了秦朗的话,电梯门一开,顾念便紧随其后的,跟着秦朗一齐走到了程东阳的车边。
眸光里淡淡一扫公寓楼的方向,就在意料之内中见到了顾念身旁的秦朗。
反正在背黑锅面前小别胜新婚的事情永远与他无缘,程东阳倒是十分悠闲的,神色倜傥着和秦朗打了声招呼:“放心,念念和我在一起,可是比跟任何一个人在一起,都是要更加安全的。”
充满戏谑的语气里点点晕染着微妙的调侃,近前一个身位接过秦朗手中的行李箱后,程东阳便眸光惬意地自顾离开,率先往后备箱的方向走了过去。
脸上始终似笑非笑地染着闲适,程东阳放置好了行李又我行我素地回到了车里。
十分满意程东阳识趣的行为,眼风中瞥见他一走,秦朗便眼带温柔地把视线尽数回落在顾念的身上。
享受着彼此贴近的片刻宁静,仿佛连专注的凝视都变成了一种奢侈。
微微一笑的回眸转身间并没有半句的流连。
潋滟灵动的眸光中,却是看到了秦朗如阳光般明媚而来的笑脸。
虽然不是第一次经历像今天这样的分别,但和表哥一起踏上离开N市的旅程时,心里却是头一回真实的觉得难受了。
眸里淡淡的投向窗外的街景,整个人都微微怅然到不说话。
“这次是真的确定了,要和他在一起?”
沿着枫蓝国际前的环道顺滑地转了一个弯之后,程东阳突然便眼含笑意的探了一句。
低缓的声音里仿佛是揉进了字斟句酌的小心。
程东阳并不期待顾念会立即作出任何正面的回答,却是倏然对她可能有的微妙态度,产生了不一样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