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皓宇会突然转移话题,顾念目光下意识顿了顿。
抬头朝邱逸晨的方向瞟了一眼,又飞快地看向皓宇,打了一个“嘘”的手势,她小声的说:“没有,同事而已,别瞎说!”
说这话的时候,都快忽略了皓宇只是一个孩子。
人小鬼大,说的就是他这种人了吧。
对于皓宇的神转折,顾念免不得一头黑线。
淡淡哦了一声,皓宇对顾念的反应,倒是兀自保持了中立:“是吗?有点不信。”
虽然和顾念聊天,心情释放了不少,但眼下最实际的问题,却依然得不到本质上的解决。
连打架滋事都没能请得动家长,皓宇就更不指望,下周学校组织的亲子冒险这样没份量的活动,会提起他亲妈的兴趣了。
正心情不佳地凝着目光,静静打量,立在不远处邱逸晨笔直的身影,耳边顾念的话,就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样吧,我帮你说服你妈妈来陪你参加亲子活动,你答应我,刚刚乱讲的,我和他之间的同事关系的话,我们内部消化解决?”
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清白,还要被捏在一个小学生的手上。
颇有诚意地向皓宇伸出小拇指,两个人都心满意足地拉了勾,顾念才叫上远处的邱逸晨一起,把皓宇给白老师送了回去。
好多年没回过学校了,这一次拜总监所赐,顾念的收获,倒还不小。
不光是对王晋,从学校回公司的路上,顾念对于邱逸晨的看法,好像也有些不大一样了。
除了沉默之外,邱逸晨这个人,好像还很乐意多管闲事。
就没见过谁,能把这两种风马牛不相及的品性,在一个身体里,碰撞得像他那样妥帖的。
陪她一起替总监办了这么“大”个事情,却始终缓缓沉沉的,如同旁观者一般站在一旁。
懂得什么时候该参与,什么时候要回避,一丁点儿的压力都不施加。
就连和她呆在安静的车厢里,也一言不发的。
倒是叫顾念觉得,若是从头至尾都不关心一句他的行踪,是自己不讲义气了。
“今天,谢谢你啊。”
手下意识摆弄着安全带,顾念随口一问:“你早上开车出来的时候,本来是要干什么去的?”
他们从公司出来,少说也有一个半小时了,邱逸晨要是真有什么事,估计也被她耽搁的差不多了。
心里正后知后觉地小小担心,却听邱逸晨淡淡的问:“你刚刚和那小鬼做了什么交易,还要勾手指?”
“啊,刚刚啊……”哪壶不开提哪壶,顾念自动过滤了一半的重点后,面色如常道:“我答应他,帮他找总监来参加下周的亲子活动。”
接着话锋一转:“你还没回答我,你今天出来是干什么的?”说到这里,又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容,忽然显出几许抱歉:“不好意思,因为送我,让你耽搁了。你在路边把我放下吧,我自己搭车回去,你赶紧去忙你的事情吧!”
“没关系。”看了顾念一眼,又好像没在看她。似乎并不想回答顾念最后一个问题,邱逸晨只抬手看了眼时间:“中午午休的时间,总监不会也要你贡献给她吧?”
“嗯?”
见顾念正盯着自己费解,邱逸晨则滑开方向盘,在交通岗前灵活地调转了一个方向。等车子又平滑地行驶在路上,才抬眼看向前面,给顾念详细说道:“作为报答,陪我先绕路办点事,然后再回公司吧。”
啊?这也行?
心里虽是叹了一声,但邱逸晨的要求合情合理,便也只是点头答应了。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N市南区的项目现场。
来的路上,为了省下等会儿回公司的时间,在顾念的提议下,两个人就简单在路边的小吃摊,一人买了一个杂粮煎饼充饥。
等车子停在路边的时候,他们也刚刚好吃完了午餐。
不得不把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景象上。
等车子一停稳,顾念就不由自主打开车门,跳下了车。
落入视线的,是很大一片的废弃农田。
营养不良的田地里,零星可见几座已经闲置了很久的砖瓦房。
房子周围个别栽着一些白杨树,远远近近,刚好与这片已经不很肥沃的农田一起,拼凑出这一份,与周边的繁华,格格不入的荒凉。
之前只是听同事们说,南区项目用地占地面积大,政府不愿意动,开发商也不喜欢买。
而这片空地上最最有趣的一点,却是它虽然大而且荒,倒像一个巨型的向日葵花蕊,因为没人愿意破土兴建,反而使得周边的设施,舒展而完备,绕着它这个花盘,一层层荡开。
若不是邱逸晨带她过来,顾念还没法直观上想象出,这一片土地,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早就没人经营的一片田,几十年如一日,在路与楼群中间荒着,直到擎天和夏丰联手,才让这块本该丰富多彩的土地,开始有了起色。
但荒地终究是荒地。
在没有人给它上色之前,便永远会像一张苍白的画,被时间遗忘。
站在废田跟前,心里也变得空落落的。
再有生机的地方,只要弃置了,也就会变得寸草不生。
事物如此,人亦然。
脑海中一时找不到恰当的形容词,倒是邱逸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至身边,声音里清清凉凉的问:“怎么样,对这块地,有什么想法了吗?”
似乎是站在一片荒芜面前,人的心,也不由自主间辽阔了许多。
突然低了头,轻轻一笑,顾念转过头时,目光已经看向了邱逸晨:“我知道你可能对我有成见,但是我不得不说,当初那个美术班,我只是陪周曦去旁听的。我缺席完全是个人意思,和你的技术水平没有直接关系。所以我们以后做南区项目,你能够抛下个人恩怨,与我,还有我们企划部,愉快的合作吧?”
既然来都来了,有些话也一并说了吧。
虽然她在舞会上对于自己的真实身份撒了谎,美术课也基本没怎么去,对乔诗语的事情还擅作主张,当了一次红娘……
可好歹还有表哥程东阳的面子在。
即便她“不守规矩”了点儿,邱逸晨也不至于对她“恨之入骨”“赶尽杀绝”吧?
半开玩笑半认真,顾念并不希望她自己的“过失”,给南区项目的“进展”,造成什么不必要的“影响”。
正好眼下,两个人都已经把话题扯到了项目上面,横竖都要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倒不如尽早把话说开的好。
只是话一出口,就收获了一片沉静。
久到,连呼吸都要静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