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赵来倔强着不出声,赵起微微低着头,赵好的眼圈红了,赵曦叹了口气,起身进了卧室。

  她从卧室里找出交警出具的事故责任书,放到桌子上。

  “赵起,赵好,赵来,这是父母出车祸后,交警出具的责任书。因为爸妈逆行,所以他们要负全责。咱爸开的小货车是公司的,虽然公司给车上了保险,但保额金额是最低档的,根本不够赔付对方。对方的车很贵,维修费不是个小数。但是因为……咱爸妈都故去了,咱家的家境也不好,在交警的帮助下,对方没有追究他们的责任,给咱们省了一大笔钱。赵来,爸爸妈妈虽然不在了,但咱们不能不知好歹。我知道爸妈去世了,你们心里难过,但是,你们不应该……那个车主,其实人还不错……”

  赵曦小心的措辞,说的很慢,很艰难,生怕触动三个孩子脆弱的神经。即便是这样,三个孩子都哭了起来。

  赵起无声的抹着眼泪,赵好哭倒在赵曦怀里,只有赵来,像是个被激怒的小动物,拳头紧紧握着,眼睛狠狠瞪着赵曦,却迟迟没有出声。

  赵曦叹了口气,“赵来,我知道你难过,我也难过,可是,我们不能不讲道理,不能不知好歹。”

  赵来瞪了赵曦好一阵子,突然整个身子都垮了下去,扑在茶几上大哭起来。

  赵曦拍了拍自己怀里的赵好,轻声道:“你跟赵起先进屋,我跟赵来谈谈。”

  赵好哽咽着点了点头,跟着赵起进了他的房间。

  赵曦坐到赵来身边,轻轻拍了拍赵来的肩膀,轻声道:“赵来,事情已经发生了,你难过也没有用。你这样,只会让我、让赵起和赵好担心……爸爸妈妈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赵来趴着哭的伤心,像是没听到赵曦的话。

  赵曦又叹了口气,耐心道:“赵来,姐都是为了你好,你的脾气要改一改,打打杀杀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赵来依然趴在茶几上不抬头,赵曦无奈,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大声道:“不许哭了!”

  赵来被巨大的声响吓了一跳,蓦地抬起头来,眼眶通红。

  赵曦紧紧盯着他,沉声道:“赵来,如果今天没有我和赵起拦着你,你要做什么?”

  赵来低垂着眼帘不说话,赵曦冷笑一声,“把人打死?给父母偿命?”

  赵来的嘴动了动,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我没想……打人……”

  “没想?”赵曦的声音陡然提高,“你没想打人,那是要做什么?”

  赵来低下头,不做声了。

  赵曦心累,这三个弟妹,可真是不省心啊!原本以为赵来性格外向,是最不需要操心的那个,却不想是个暴脾气的惹祸精。

  赵曦深深吐出一口气,缓下口气,“赵来,你知道吗?虽然你脾气不怎么好,但跟赵好、赵起比,我对你是最放心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赵来终于有了反应,抬起头来,眼中露出几分疑惑。

  “为什么?”

  赵曦看了眼两间卧室的门,赵好和赵起的脑袋瞬间缩了回去,才低声道:“赵来,你脾气是不怎么好,但无论是高兴,还是难过,都会直接的表达出来,我很容易知道你的情绪,所以并不担心,反而很喜欢你这样,这才是一个孩子的样子。而赵起和赵好,他们两个的心思太深了。你不觉得他们两个很少表达自己的心情吗?他们两个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最后一句话,赵曦说的并不肯定,因为她完全没有三个孩子小时候的记忆。

  但赵来的心思完全被赵曦带走了,皱着眉头,一副思索的样子。

  “赵起从小学习好,在老家的学校一直是班长,是同学们学习的榜样,赵好小时候很爱笑,邻居家大婶都喜欢她。可是现在……”

  自从到了城里,到了现在的学校,赵起和赵好就变得越来越沉闷,而自己……在听到越来越多的嘲讽打击之后,性子变得越来越暴躁……

  “姐,我们回家!我不想留在这里了。”

  赵来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姐,这里不好,同学不好,老师不好,爸妈也不在了……姐,我们为什么要到城里来?要是不到城里来,爸爸妈妈就不会……”

  为什么要到城里来?

  当然是为了你们呀!

  赵曦把赵来搂进怀里,轻声道:“赵来,咱们爸妈为什么到城里来?为什么背井离乡,没日没夜的批命赚钱,费劲心思的让我们到城里来?他们都是为了咱们呀!”

  “可是,可是我不喜欢这里。”

  赵来紧紧抓着赵曦的衣服,把头埋在她的怀里,温热的液体瞬间打湿了赵曦的衣服。

  “赵来,如果我们不到城里来,你不会知道,城里的房子里有自来水,有抽水马桶,冬天有暖气,夏天有空调;如果你不到城里来,你根本没有可能考上高中,考不上高中,就上不了大学,那你只能一辈子在农村,面朝黄土背朝天;如果你不到城里来,你的一辈子就那么过了,你甘心吗?”

  赵曦重生之后,了解到现在这个家庭的现状,也想过带着三个孩子回农村老家。但是她了解过老家的情况之后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们的老家在邻省的农村,那里山多,地少,每家每户分不到半亩地,大部分人家都出来打工了。村里除了老人就是孩子,上小学要到邻村去,上初中,高中要到县城。而且初中升高中的升学率很低,很多孩子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了。

  赵曦家原本有半亩地,但因为她父母常年不在家,给了邻居租种,自家的房子也给了一个本家叔叔在住。

  他们可以回家,但赵曦一个女孩子,根本就不会种地,即便是会种,种地的产出也有限,怎么养活三个弟妹呢?

  “我知道。”赵曦轻轻顺着赵来的背,“我也不想留在这里,这里没有亲人,只有我们姐弟四个。可是,赵来,我们回了老家,靠什么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