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雾白皙的指节象征性的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
办公室内灯光如昼,她看见沙发那边,沈煜正拿着手机接电话,一边抬手泡茶。
许是听见动静,他侧目,沉稳的语调顿了一瞬,在电话里把事情交代下去:“把合同拟好,明天发给蒋雪宁的经纪人。”
顾青雾在远处站了会儿,直到沈煜放下手机,对她态度很温和:“听说你为褚三砚的事都瘦了好几斤,快过来坐。”
摆放白瓷茶具的红木质茶几上,还有个紫铜香炉,白烟袅袅升起。
应该是刚点上不久,檀香的气息很淡却冲散了室内的烟味。
顾青雾慢步走到单人沙发落坐,在明亮的灯光下,她身上鎏金的长裙柔软地搭雪白脚踝处,而刺绣宽大的毛毯又沿着她骨架纤细的肩头垂坠到膝盖偏下的位置,头发乌浓,脸蛋被衬得格外精致明艳。
沈煜稍稍看了眼,端起玻璃茶壶给她倒杯热水:“你越来越像你母亲年轻时了……”
顾青雾是不接这话的,语气清冷:“沈总找我有什么事?”
沈煜听到这么生疏的叫法,笑着看她:“以我跟你母亲关系,叫一声爸也不为过吧?”
顾青雾后背挨近沙发靠着,红唇扯出细微的弧度:“我没记错的话,沈总跟我母亲当年秘密结婚一年又离了,这无论从法律上还是血缘关系算,都已经断清楚了啊……沈总该不会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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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公司里,也就她敢含着浅浅笑音,却对沈煜说这么一番夹枪带棒的话。
沈煜年过五十,却常年坚持锻炼,正是成熟男性最显魅力的时候,冷峻的脸庞轮廓深邃,鼻梁高挺,只有眼角笑时会露出浅显的皱纹。
他这样的外在条件,一点也看不出真实年纪。
见顾青雾进门就没给好脸色,他端茶杯的手顿住,思忖几许后,不温不火的解释道:“雾雾,之前公司那群高管擅自做主把你代言跟新戏分给别的艺人,我也是回泗城才知道事情。”
顾青雾没说话,沈煜对她的母亲有执念,当“舔狗”一词还没开始在网上流行的时候,沈煜就为博得佳人芳心,无怨无悔的付出了。
即便最后还是无法做夫妻,沈煜就想出了让儿女结亲,以满足他的遗憾。
早在半年前,不止一次,话里话外暗示让她嫁给同样在娱乐圈当顶流的沈星渡。
顾青雾假装听不懂,而这次很明显,是沈煜老谋深算,故意放任高层来打压她的气焰。
“雾雾。”沈煜见她板着精致的脸,像哄小孩一样,将搁在旁边的奢侈品购物袋放在茶几上,装模作样的说:“这是给你带的礼物……别生气,你损失的资源公司都会双倍补上。”
“代言就不必了,我要今年恒成娱乐投资的大制作电影或是主流电视剧,任选择一部,必须是大女主戏份,不能被乱改剧本和删减镜头。”顾青雾乌黑漂亮的眼睛不带眨地提出这些,话音落,弯唇笑的很是清冷:“不过分吧,沈伯伯?”
有事沈伯伯,没事就一口一个沈总。
半响后,沈煜嗓音静沉:“不过分。”
……
顾青雾明天还要商务活动,大晚上的也就没有劳师动众回公寓。
来到下榻的酒店,她在等电梯时,脚步一顿,将没拆封的购物袋扔进了垃圾桶,这半点不含糊的动作就跟什么扔垃圾似的。
三分钟后。
顾青雾走进套房,第一件事就是拉窗帘,又将礼服裙脱下,走向浴室。
白色的浴缸旁边是玻璃落地窗,往下俯瞰,可以看清外面的万家灯火。她不急于从热水里出来,两条雪白纤细的手臂趴在边缘,低着头安静地看夜景。
出神了很久。
耳边不断重复今晚在公司与沈煜说的话
顾青雾自幼就没体会过什么父爱,以前在顾家这种家教森严的地方,众多堂兄弟姐妹都是被精心培养得循规蹈矩,唯独她是个不服从管教的。
因为她那位生性风流的父亲早就忘记有个女儿存在了,从来不会耐心地教导她。
都是她自学一派,脑袋瓜子里有自己的处事逻辑。
于是顾青雾成了小朋友口中的异类,没爹妈管的,在无形中,大家都喜欢躲在背后笑话孤立她。比如逢年过节的时候,长辈会把小孩们聚集在一起玩耍,往往顾青雾都是搬个小板凳,格外漂亮的小脸蛋无表情地远远看着。
后来,所幸她还没彻底长歪之前,在南鸣寺遇到了贺睢沉。
想到这个男人,顾青雾整个人都精神了,从浴缸里走出来,随意扯过一条浴巾裹住自己。
自从她回泗城之后,两人的世界就跟被分割成了两半,再也没有任何联系。
手机上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送错礼物的话题上。
顾青雾低垂着浓翘的眼睫,一个字一个字的去解读贺睢沉的话,她不敢往深了想。
怕自作多情。就像骆原暗示提醒过她的:贺睢沉这样的男人,只要想,很容易就可以跟他感兴趣的女人发生点暧昧,处理的好,说出去只会是他众多的红颜知己之一。
*
次日,顾青雾的行程开始忙碌起来,飞往各个城市赶商务活动。
这种一日不停歇的高强度工作状态,让她脑子没空想别的,毕竟忙完事情,时间已经到凌晨半夜了。偶尔有片刻休息,顾青雾都是待在酒店里看恒成娱乐那边递来的几个剧本。
到了中午时分。
骆原手提着活动要穿的裙子过来,一走到客厅,就看到窗帘紧闭,不透半点光,而茶几上还摆着散乱的厚厚剧本。
整理了下剧本,他对从浴室洗完澡出来的顾青雾说:“《平乐传》这部剧的班底不错,导演是电视剧圈一线的岳醉,最擅长拍这种宫斗题材,你要是有这个兴趣,我晚上就给恒成娱乐那边定下来,找个时间试初戏。”
顾青雾拿白毛巾擦拭着长发,也没拖泥带水:“可以。”
骆原又说:“蒋雪宁放着原东家的台柱不当,解约的事闹得腥风血雨也要签过来,我看她哪里是为了资源待遇,是冲着小老板娘的位置来的。”
大概是先前被蒋雪宁的经纪人刺激到,骆原最近没少私下,见缝就插针地笑话人家:“她刚签到恒成娱乐,沈总反手就丢给你个大制作的资源,方葵的脸都要气歪了吧。”
顾青雾没兴趣八卦这些,时间快来不及了,她拿起活动要穿的复古黑色丝绒长裙去换上,没有浓妆艳抹的打扮,长发简单的挽起,气质却十分的惹眼。
酒店楼下的商务保姆车来到后,骆原陪她一起离开套房。
在等电梯时,骆原突然想到,随口问了句:“对了,你跟贺总最近还联系吗?”
顾青雾精致无比的脸蛋没表情,也看似很随口的来了一句:“贺总是谁?”
“……”
这话说的,仿佛她早忘记这号人物了。
下午出席活动的时间被举办方延长了半个多小时,到天色逐渐黑了才结束。
顾青雾全程跟同台的男艺人没什么接触,没轮到她时,就坐在旁边拿手机玩贪吃蛇的游戏,等活动结束,就一分钟都不肯耽误的准备回酒店。
而她接到周亭流的电话时,正好刚坐上保姆车。
这个时间段卡在了饭点上,而周亭流来到泗城是为了忙褚三砚的案子,顾青雾无论是从哪方面,都推托不了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人家。
仿佛就等着她这句了,周亭流在电话里说:“我订好了餐厅,地址发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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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到地方,是在繁华地段的步行街口,下车穿过热闹的人群,往幽静巷子走几步,就能看见一家民国式的三层楼老别墅,私房菜的餐厅就藏在里面。
这家老板的规矩很特别,入内后,是禁止拍照的。
倒是也给了顾青雾方便,不用戴口罩,她没来得及换活动穿的裙子,踩着高跟鞋走进去后,很快就有人热情的迎接她:“顾小姐吧?客人在三楼的包间,请进。”
顾青雾点点头,沿着楼梯往上走,在敞开房门的包间内,倒是没看见周亭流的身影,坐在桌旁的,反而是一位容貌清丽的陌生女人。
她跟顾青雾碰上目光,声音细柔:“亭流待会就来,我是他的妻子梁听,你好呀。”
顾青雾表情愣了下,礼尚往来的轻声说:“你好。”
梁听请她坐,又端着茶水倒了杯,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特别喜欢你演的那部东宫电视剧,得知亭流跟你有过一面之缘后……是我缠着他要跟来的,抱歉,会不会唐突你了。”
顾青雾没想到还会遇上剧迷,勾唇笑了起来:“怎么会,而且周律师这次帮了我大忙……”
没等说完话,梁听眼睛弯弯道:“顾小姐你放心,他要不好好帮你,我就跟他离婚。”
这倒也不必,顾青雾险些招架不住,默默地喝了口水。
梁听是个性格素净安静的女人,不是很擅长跟女明星聊天、
而顾青雾话更少,两人干巴巴坐着,索性让店老板的菜上桌,边吃边慢慢的聊,等周亭流来了就没这么尴尬了。
结果两人吃完这家私厨的餐前四小碟,又吃完三道最受欢迎的招牌菜,都没见他来。
直到顾青雾和梁听都在悠哉的喝茉莉花茶的时候,周亭流终于姗姗来迟地来了,疏懒带笑道:“看来我时间卡的刚刚好……”
他这话,是叫顾青雾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作为个坚守男德的已婚男士,周亭流是故意等她们吃完饭才出现,落座后也没有动筷的意思,拿起梁听的杯子喝了口水,跟顾青雾聊起了褚三砚的官司。
做律师的,能言善辩,从不担心会冷场。
聊完案子的进展,话题不知怎么地,扯到了贺睢沉的身上。
周亭流话里话外透露出一丝消息。
贺睢沉刚回国生意上的应酬不少,忙到不分昼夜都是常有的事。
而最近深秋天气,他似乎没休息好又感冒了,跟人谈合作时,一晚上咳了五六次。
顾青雾低垂浓翘的眼睫颤了下,假装不在意地拿出手机看消息,她想装死过去,又不知怎么地,指尖就点到了消息的界面去。
最上方的消息发件人是贺睢沉,一眼就能看见。
身后包厢的门被打开,发出了极为细微的响声。
顾青雾以为是老板上餐后的水果,也就没有在意,仍旧盯着屏幕出神时,身边忽然就出现了一只手臂,袖子上的黑色纽扣清晰地映入她的视野:“看起来,你似乎对我开始在意了……”
男人的嗓音低沉中带着一丝沙哑,问出的明明是很简单的问题,却使得顾青雾胸口被什么猛烈地情绪撞了下,手机差点从指间滑落,整个人如同提线木偶般无意识地要从椅子站起来。
贺睢沉修长好看的手覆在她纤弱的肩膀处,没用什么力道就把她摁了回去。
而他再自然不过拉开旁边椅子,离她很近,落座下来后,不紧不慢地问:“这家糯米蒸膏蟹不错,有尝个味道吗?”
“老板说今天的蟹不行,下次补上。”
周亭流眼中有隐忍的笑意,仔细回味的话,仿佛在说:知道你女人喜欢吃螃蟹。
顾青雾在旁仅仅捕捉了男人一两句对话,便很快再次明白过来。
今晚真正请她来的,是贺睢沉。
周亭流夫妇只是个幌子而已,仔细想也知道,倘若是贺睢沉打电话来,她未必会接。
……
顾青雾没有说话,碍于先前受人恩惠,不好发作。
周亭流是个有眼色的,随意找了借口就准备带妻子先告辞,而唯一在场没搞清楚状态的,就属抱着纯粹目的来看女明星的梁听了。
她见这么快就要走,有些恋恋不舍地问:“不多坐会吗?”
这么难得的机会。
周亭流将西装外套挽在臂弯处,脸庞在灯光下似笑非笑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顾青雾:“……”
很快包厢里就没了闲杂人等,气氛静到没有声音,唯有暖黄的淡光倾泻在桌上。
贺睢沉这次没戴金丝边眼镜,灰色西装也略显得休闲,他将手臂搭在她的椅座手扶上,漫不经心地轻敲着,这样慵懒地姿态很容易给女人营造出某种错觉,好似他跟她独处时,能格外的放轻松。
顾青雾抿紧嘴巴,从他出现起,就没说一句话。
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场白,毕竟那条短信上的内容还历历在目。
要翻旧账的话,他不尴尬,尴尬的是她!
贺睢沉就跟听到她心声一样的,掀起眼皮看过来,在灯光下,顾青雾侧着脸,卷翘的睫毛不自觉的眨动,在白瓷般精致的脸庞投下浮动的浅影。
频率大概两秒一次,是紧张了。
“青雾,你要这样一直不跟我说话,不如我找点话跟你说?”贺睢沉感冒还没好全的缘故,喉咙溢出的嗓音听上去略沙哑三分,主动打破了之间无声地对峙。
这一字字的意味深长,直接把顾青雾点醒过来。
贺睢沉要找话聊天的话,她本能直觉肯定要提起那一袋避孕套的事情!
于是再怎么不甘不愿的,也要敷衍式的扬起微笑说:“不就是聊天吗?谁没长一张会说话的嘴呢,贺总最近过得怎么样?身体还好吧?”
顾青雾原本是想说场面话,谁知贺睢沉却回答的真情实感,完全忽略了她语气里的不耐烦,薄唇扯出沉缓的语调:“身体不是很好……今天出差回来连续工作了十几个小时,连一口茶都没喝。”
未了,眼风极淡地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茶杯
顾青雾顺着他视线过去,稍怔两秒,随即明白什么意思。
她将茶壶拿起,倒了半杯的茉莉花茶给男人,心想都主动做到这份上了,这个男人要敢提送错礼物那件事,别怪她问候他祖宗十八代。
贺睢沉幽深温和的眸色注视着她,骨节分明的手抬起接过后,慢条斯理地润了下嗓子。
顾青雾正当要松口气,谁知下一秒,见男人抬眼间,划过似笑非笑的痕迹,转瞬间又消散:“上回你的尺寸买错了。”
贺睢沉的嗓音传进她耳朵里,有些含糊不清,因为在慢悠悠喝水。
气氛窒息了两秒,顾青雾眼尾微微一颤,不可置信地了好半天,无声地控诉着这个不守信用的男人:“贺睢沉!你这样的掌权者做生意,绝对是个奸商吧。”
比起顾青雾跟他装陌生人,贺睢沉显然是喜欢看她气急败坏的模样。
他放下茶杯,突然就压低了嗓音说:“开个玩笑,也要生气?”
顾青雾差点气红眼,想在这包间里杀人灭口!
她深呼吸冷静,尽量让自己保持理智,出声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如今两人的关系在普通不过,似乎没必要的事,是不用有任何联系的。
顾青雾心里这样想,也教贺睢沉一眼就看破,语调保持着冷静缓慢道:“我家中有一位长辈高龄101岁了,最近正逢他老人家大寿,许了个生日愿望。”
倘若说这话是在铺垫,下一句话,贺睢沉侧过脸,极深的视线盯着她脸蛋的表情变化,又挨得近,溢出薄唇的嗓音混合着灼热气息落到她耳廓上:“老人家许的生日愿望是想看我带个女孩子回去——”
包间内不知道是窗户紧闭,还是门许久没人打开,空气变得不是很流通。
顾青雾呼吸凝住,眼看着男人俊美的脸庞离得越来越近,让她有种慌不择路的预感,如果开口说一个字,下秒就会被他的嘴唇吻住。
时间过得很慢,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贺睢沉用眼神锁着她,紧接着两人在这样的氛围下,低语对话了几句。
都是男人在问她,明天什么时候有空,几点能结束完工作。
顾青雾回答的就很模拟两可,说要回去找经纪人看行程才知道,她没有一口答应下。
可是仔细想,当初贺睢沉提出要帮她引荐律师时,她明知道会被下套也答应了,现在就算是为了还人情,得跟他回去看一个许了生日愿望的高龄老人,也怨不得人。
顾青雾努力地把两人的关系摆正,抬起头,明亮的灯光落在她脸上,皮肤本来就白净,这会儿不知不觉的微微泛红,咬唇,声音低不可闻说:“就当是配合你尽孝好了,下不为例。”
贺睢沉听到想要的答案,薄唇似一声笑。
随即瞧了她两眼,然后未经允许地用指腹,去揉了揉她柔软的唇。
顾青雾嘴巴瞬间被烫到一样,说不出声。
只见贺睢沉气定神闲地从裤袋里拿出烟和打火机,他很少碰烟,这时却在她面前点上,薄唇开合间,丝丝的烟雾袅袅飘散,不仅空气,连他勾起的淡笑弧度都好像带着极淡的香烟味。
“半根烟时间,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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