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有得必有失,正因为大祭司有这样受百姓敬仰的能力,
以及帝王赋予的崇高地位,所以终其一生只能与帝王共同居住于皇宫,
以免与其他臣子来往密切,起不该起的谋逆造反之心。
云美人深知其中缘由,所以对宋卿不冷不淡的态度并不敢有所怨言,
甚至因为惧怕宋卿通身的锋芒,低着头带着贴身宫女退后一小步,方才怯怯开口,
“嫔妾、嫔妾是看祭司大人从御书房的方向回来,故而想问问祭司大人刚刚可是见了皇上?”
这般细若蚊蝇的声音,以及这般怯懦的做派,令人看了,会不由自主对其生出怜悯,
倒是和宋好好,那般让人看了想拥入怀保护的柔弱小白花做派有所不同。
“是。”
宋卿没有隐瞒,她来时并未做遮掩,不算上宫里明里暗里的那些守卫,
一路上偶尔抬头看见的她的宫人就不少,毕竟她这一袭张扬的红衣实在过于醒目,
若人有心想知道,只要稍微打听就能知晓,视线移挪至粉衣小宫女手里提着的食盒,
眼尾挑起,主动提及,“我过去时皇上还未让德公公传膳,你若是现在过去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倒不是大度,而是不欲在此与一个没印象的嫔妃多费唇舌,
虽有两次身在霍施主的骗局之中,但这一点起码的信任还是有的,
南宫御若是欢喜后宫的女人,也不会有他们两人在异界的那些事了。
云美人蓦地抬头,像是受了天大的惊吓般往后倒退三小步,又惊又惧急得连连摆手解释,
“不、不是的,祭司大人您误会了,这是我和梅儿要用的膳食,嫔妾不是要到皇上跟前邀宠。”
“嫔妾、嫔妾其实就是听到了一些风声,所以想提醒祭司大人您。”
宋卿没有出声接话的打算,无论是之前的她还是现如今的她,
对前朝后宫的争权夺利,都暂时还没有多大的兴趣,
所以宫里有什么风声对她来说无关紧要,也造不成什么影响。
云美人似乎知道她的性子,并没有等她开口,而是低着头自顾自接着缓缓道,
“嫔妾听其他宫里姐妹说,这次碧海愿意成我大渊的附属国,丞相在其中功不可没,
您昨日不是在御花园与贵妃姐姐因一条锦鲤起了口角吗,嫔妾就想您可能还不知道这件事……”
说到这,云美人捏紧着袖口的手指松开力道,抬起头看向宋卿叹了口气,
“祭司大人,嫔妾知道您身份地位高,可贵妃姐姐身后有整个丞相府,若是可以的话,
您还是不要经常与贵妃姐姐起争执得好,这样皇上也不用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了。”
“皇上、皇上平日里为前朝国事烦忧,想必已经十分劳累。”
云美人垂下眼睑,声音越发地轻,似能随着御花园吹起的一阵清风消失般。
云美人嘴里名唤梅儿的小宫女,从头到尾都低着头没说话,
这会儿规矩提着食盒的双手更是紧了紧,生怕祭司大人会因为自家小主的话心生不愉。
“我知道了。”
出乎意料地,宋卿的嗓音不同以往的清冷甚至是比之前多了一丝温度,
“多谢提醒。”
言罢,宋卿那抹招摇放肆的身影几个呼吸间就消失在御花园,
徒留云美人与梅儿主仆两人怔愣在原地,也不知过了多久,
回过神来的梅儿满眼的惊奇,忍不住低声和自己的主子开口,
“小主,祭司大人今个儿怎生这般好说话?奴婢觉着委实不像是祭司大人的性子,
若是换作以往,您提起皇上,祭司大人就该不耐打断您了。”
宫里就没有哪个人不知道,大祭司最不喜有人私下里与她提及帝王,
尤其有关于是帝王后宫嫔妃的事,今个儿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梅儿翘首看着宋卿消失的方向好奇,因而没有注意到自家小主的异样,
云美人很安静,盯着脚下鹅软石铺成的小路许久,久久未言语,
一直到最后徐徐的清风而起,带来一阵沁人的菊香萦绕周围,
“梅儿。”
声音依旧很轻,不仔细听的话很容易被忽略,就像是云美人这个人一样。
好在梅儿在云美人身边服侍久了,早已经习以为常,很快听到忙收回眼低眉恭敬又安分,
“小主,您说。”
小路两旁便是随秋风摇曳摆动的菊花,云美人伸手折下两支拿在手上,
染着粉色蔻丹的手指甲,很轻地抚过金黄娇嫩的花瓣,
“你去,去和人打听打听,祭司大人适才为何会主动去寻皇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梅儿是眼睁睁看着这让太后极其喜爱的菊花,被自家小主生生折下两朵,
惶恐地发不出声音,赶忙往四周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人才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看着被小主拿在手中的两朵菊花有心想劝,可想到自家小主有时候古怪的性子,
张了张嘴又把嘴巴闭上了,左右小主做什么不是她一个奴婢能说道地,点点头应下,
“诺,奴婢这就去打听。”
梅儿匆匆的脚步声在耳侧渐行渐远,云美人轻抚着娇嫩花瓣的手指,
倏地收紧,将两朵开得灿烂金黄的菊花捏紧在手心,
“你们怎么可以不争,你们不争,我怎么办?我是这样欢喜着皇上,叫我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声音越来越轻,带着怯懦地、又隐隐、参杂着一丝丝及时收住的疯狂。
然,
宋卿已经回到祭司殿,在宫人们福身行礼问安声中走进膳厅,
圆儿和小财子已经带着人火急火燎地去小厨房,去提温着的膳食,
没等多久,热气腾腾香味弥漫的一道道菜肴就摆上桌,
“祭司大人,您昨个儿让奴才收起来放在井水里镇的酒。”
小财子殷勤地将酒壶送上饭桌,祭司大人爱烈酒,皇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收起来。”
宋卿及时制止小财子打开酒壶,不管小财子满脸的错愕不解,将往后戒酒的事说了,
这下不仅仅是小财子了,留在膳厅侍奉的宫人都听得一愣一愣地,
“为、为什么啊?您昨个儿不还因为喝酒缺一道下酒菜,把贵妃娘娘她最爱的那条黄金锦鲤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