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四树回头一看,五树跟他差两个身位了。
他哀嚎:“五树,你不累啊?”
五树头也不抬:“四哥,早点干完早点回家,今儿咱家晚饭会很丰盛。”
今儿娘是带着小桑去县城的。
小桑不会心疼钱,肯定要买不少肉回来吃。
他多干活儿,早点收工回去,好好吃一顿补补就成。
五树盘算得好,苦了四树。
陈老汉烟杆子隔空点着四树的脑门儿:“五树比你小好几岁,干活比你还麻溜,你脸还挂得住?”
陈四树哭了脸跟陈五树道:“五树,你跟我一块儿歇会儿吧,算四哥求你了。”
至于大哥二哥三哥,他压根儿不想比了。
落后太多,跟不上呐。
也就五树年纪小,还能有点希望。
陈五树一口拒绝:“四哥,赶紧干活吧,咱年轻,不累。爹年纪大了,才要歇息。”
陈四树无语望天,他这些都是什么兄弟呐?
陈大树嫌弃地瞅着陈四树:“瞧你那点出息!”
陈二树斜着眼瞅四树:“再过两年,大柱二柱干活都能赶上你了,看你脸挂不挂得住。”
大柱二柱不聪明,但有力气,手脚麻利,干起活来不知道累,个顶个厉害。
村里跟他们差不多大的孩子,没一个能比得上他们的。
陈四树不敢再歇了,又弯下早酸疼的腰,继续干自己的活。
再不要脸,他也不能输给十来岁的孩子呀。
陈老汉弹弹烟灰,指着四树那垄地道:“今儿不把这垄地种完,就别吃晚饭了。”
陈四树委屈地瞅着陈老汉:“爹,你怎么这么不疼我呢?”
“我疼你,咱家的地谁种?”陈老汉那叫一个冷血无情。
陈四树认命地低头干活。
谁让兄弟几个就他干的活最少呢。
陈老汉很满意四树的自觉,歇了会儿就起身,继续去忙活。
一个扛着锄头的村里人边往陈老汉这边走,边喊道:“宝来伯还在地里忙活呐?里正都去你家里。”
“哪个里正?”
百户为一里,一里设一个里正。
陈家湾有两百多户,住着两个里正,多余的人家跟别的村子共用里正。
“咱们村两个里正都去你家了,我刚过来,碰到村长从田地里回来,我瞅着十有八九也是去你家的。”
陈老汉愣了:“他们都去我家做什么?”
他们都在地里干活,家里就二树媳妇和四树媳妇在哪。
“不是我家出什么事了吧?”陈大树疑惑问道。
那人“嗨”一声:“什么出事啊,县老爷去你们家了,他们还不巴巴往你家赶呐?”
里正的指责,便是将衙门的各个指令下达给自己管着的百户人。
他们都是归县老爷管的,县老爷来了,他们可不得往上凑凑,好跟县老爷搭上关系么?
因着村长才是管着村子的人,里正们往日只是领了衙门的指令,再知会村长,由着村长挨家挨户知会。
可他们也怕得罪县老爷,没了公职啊。
所以从陈子都骑着小毛驴来到陈家湾,两个里正活儿也不干了,全跑陈老汉家去了。
等村长得到消息时,小半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
这不,消息传到在地里忙活的陈老汉和几个树耳朵里了。
“啥?!”
陈老汉惊呼:“县老爷又来了?他又来干啥?!”
扛着锄头的男人忍不住咂摸嘴:“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你们还不乐意呐?”
这要是让里正和村长知道了,还不得背地里骂他们呐。
陈二树急红了眼:“他怎么就这么闲,老往咱家跑!”
以前的县令一年到头也看不到一回,就这新来的县令,隔些日子来一回,折腾死人了!
他咋不忙着贪钱呢?
扛着锄头的男人不满了:“也就你家小桑招县老爷稀罕,要不然县老爷不能去你们家。”
“我巴不得他不稀罕小桑!”陈四树不满道。
这话一出,得到老陈家一致赞同。
陈老汉急得不行:“还说啥,赶紧回去。”
陈二树丢了锄头,拔腿往家跑。
陈老汉指了五树:“你把农具收一收,全给带回去,别弄丢了。”
“大树,你赶紧跑回家瞅瞅咋回事。三树跟上二树,别让他犯傻。”
陈老汉安排完,几个树一哄而散,一个个去忙活自己的事儿。
他抓着旱烟杆匆匆往家走。
被落下的四树急了:“爹,我干啥啊?”
陈老汉气得直瞪眼:“你傻啊,跟我回去呀!”
沉思顺赶忙丢了手里的活儿追上他爹。
听他爹嘀咕:“你娘干啥去了,县老爷来了这么大的事都不找人知会我。”
“全村都知道了,就咱家不知道!”
陈四树忍不住帮他娘说话:“保不齐是娘太忙了,没顾上呢?”
“她再忙,也能打发大柱二柱来跑个腿。”
陈老汉一肚子火气没处撒,只能怪李氏:“等出事了,有她着急的。”
陈四树不吭声了。
后头耕地的沈兴义连连呼喊:“你们跑啥呀?他早到你们家去了。”
扛着锄头的村里人乐道:“县老爷来了,可不得高高兴兴回家迎呢吗。”
这可是县老爷,能去老陈家,就是老陈家的福气。
刚刚还装不愿意县老爷去他家,这会儿全家都往回跑了。
老陈家的人怎么就不实诚了呢?
扛着锄头的汉子直摇头。
沈兴义扶着犁继续犁他的地:“老陈家不定想不想县老爷来呐。”
扛着锄头的男人一点都不信:“这么大的脸面,宝来伯还不想要?唬人呢吧?”
沈兴义觉得跟他说没意思,还不如省点力气多犁地。
他早就把陈子都查了个底朝天,压根不在意。
旁边地里的五树不满道:“我家就是平头百姓,从没想过需要我们招待县老爷。春生哥想县老爷去你家,自己去我家请他吧。”
被唤作春生的汉子一时应不出话了。
他倒是想,县老爷能去他家么。
他就酸溜溜道:“我家比不上你家,有十三间青砖大瓦房,顿顿白米饭。”
陈家湾的人关系再融洽,关系总有远近。
再加上老陈家这两年日子越过越红火,村里人瞅在眼里,就有人眼红。
春生爹在家里念叨好几回了,以前陈宝来比他家穷的,没想到现在日子过得这么好。
单单是春耕,就能三不五时飘出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