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雅,女孩子买什么房子了,迟早要嫁人的!”
“思雅,你弟弟要结婚了,女方家要新房子,把你的房子腾出来给他做新房,你一个姑娘家占那么大的房子干什么?”
“思雅,你弟弟结婚还差十几万的彩礼,你可得帮帮他,咱们家就他一个儿子,他要是结不了婚,咱们家就绝后了!”
“余思雅,你这个没良心的,没有我,能有你吗?没养你怎么了?我生了你啊,你这辈子就是欠我的,想跟我断绝关系,可以,把房子过户给你弟弟,以后我们就再也不来找你了!”
……
胡桂花的脸跟余思雅心里最厌恶的那个人重合到了一起,引得她心情暴躁,没了跟他们周旋的耐性:“够了,我这么大个人连钱都不会保管吗?你们不是常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都泼出去了,你们还三天两头来找我做什么?”
余思雅的骤然爆发让对面三人傻了眼,他们似乎是没想到性子绵软的闺女/妹妹会说出这样的话,一个个张着嘴,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思雅,妈没这个意思,妈只是担心你。你一个女娃带着两个小孩子,手里攥着这么大笔钱,多不安生,招来贼怎么办?你放妈那儿,你用多少拿多少,妈又没想过贪你的钱。”胡桂花抹着眼泪,伤心地说。
余思雅相信她现在这些话是真心的,但钱真被她拿回去,哪还由得了她啊。胡桂花这人软弱糊涂,随便被人一哄就找不着北了。这样的人也许没有坏心,但比那种纯粹的恶人还要让人如鲠在喉,不舒服。
那些阴暗的记忆和现实重合,让余思雅的心情非常不好,脸色也异常难看。
大家都看出了她的不好惹,姜美丽冲余国辉挤了挤眼睛。
余国辉将拳头抵在嘴巴上,咳了一声,然后扶着胡桂花的肩膀说:“妈,你别难过了,思雅没那个意思。她是你生的,你还会害她不成?她说的是气话,你别放在心上,母女之间哪有隔夜仇,对,思雅,你跟妈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
端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记忆中这个哥哥一向嘴甜,能说会道,又是老
余家最看重的儿子,占着性别的红利,在家里最受宠,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今天一见,果然如此,可惜着心思只用到了算计自己妹子身上,没用到正途上。
余思雅觉得有些意兴阑珊,跟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扯东扯西浪费时间,有这功夫她还不如琢磨琢磨怎样才能端上铁饭碗。
她直接一口绝了他们的念头:“放心,安生得很,你们没打听清楚吗?钱我存到了邮局,存的两年死期,没到时间取不出来,这下你们总放心了?”
仗着他们没去存过钱,余思雅直接胡揪。
听说钱存了,取不出来,对面三人的脸色明显变了。余国辉和姜美丽脸上的笑容非常勉强,倒是胡桂花有点高兴,又有点不放心的样子:“思雅,这么多钱,放在邮局没问题,能拿出来吗?以后万一布给你怎么办?”
余思雅淡淡地说:“当然能,邮局是国家开的,有什么信不过的?而且存钱在银行还有利息,一年十几块,都够买百来斤面粉了。”
“这么多!”对面三人都被吓到了,短暂的惊愕过后,姜美丽压下眼底的嫉妒,酸溜溜地说,“思雅,你别是糊弄我们的?这哪有让人给你保管东西,最后还贴钱给你的道理?人家又不是傻瓜,做这种赔本的买卖。”
听了这话,胡桂花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将信将疑地看着她:“思雅,你嫂子说得也有道理,你不会是为了骗妈,故意这么说的?”
要不是有张存款单是活期,余思雅真想把单子摔到他们脸上,无知又贪婪。
“你们要不信可以去公社问邮局。”
见余思雅说得笃定,三人不得不信了。胡桂花拍了拍胸口,俨然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姜美丽和余国辉对视一眼,都有些不甘,只是钱已经存去了邮局,他们也没法子。
两口子琢磨了一下,只能说起他们来的另外一个目的:“思雅,这里乱糟糟的,根本没法子住人,跟咱们回去,爸一直在念叨你,小妹也想你了。”
想她?是想她手里的钱,还是想着把她嫁了?
余思雅这会儿心情坏透了,对他们没什么好感,本想拒绝,转念一想,今天拒了,还有下次,他们是原
身的亲生父母,在观念保守的乡下,她一直跟他们对着干,传出去还说她不孝。
余思雅不怕背这个恶名,但这种名声传出去,她以后想进公社当干部肯定会有影响。她得想法子让他们知道她不好惹,彻底绝了打她主意的念头。
“好啊,我去跟红英跟建东说一声,你们等一下。”余思雅转身进了屋。
沈红英跟沈建东捧着书,听到声音,扭头紧张不安地看着她。房子不隔音,他们俩早把外面的对话听进去了。
“嫂子,你,你不要走好不好?”沈建东拽着余思雅的袖子,生怕她这一走就不回来了。
沈红英没说话,只是眼巴巴地瞅着她,漆黑的眼珠子湿漉漉的,像是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余思雅温柔地揉了一下他们俩的头,笑着说:“担心嫂子不回来?放心,我在周部长面前表了态,要等你们都满了18岁才考虑嫁人的事。我说话算数,去两天就回来,这两天你们要乖乖看好家,要是有人欺负你们了,就去找队长,再不行去公社找周部长。”
“可是……那嫂子你哪天回来,我去接你。”沈建东最后抿着嘴巴说。
余思雅琢磨了一下说:“那你明天放学的时候来接我,我不在,你们要看好家,好好上学,谁要不认真,回来我再跟你们算账。”
她的话稍稍安抚了一下两个不安的孩子。他们亲自把余思雅送了出去,直送到了村口,余思雅让他们回去,他们才恋恋不舍地停下了脚步。
出了村子,姜美丽给余国辉使了使眼色,两人刻意落后了一些,等余思雅母女走远了,她拽着丈夫低声说:“你发现没,思雅像是变了个人。”一点都没从前那么好拿捏了。
余国辉跟余思雅从小一块儿长大,感触更深:“是有点,但嫁了人,又经历了男人死,婆婆死,有点变化不也正常。你不也跟当初做姑娘时不一样了?”
“你什么意思?我哪里变了?”姜美丽还以为他嫌弃自己,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
余国辉笑嘻嘻地说:“变漂亮了。”
“油嘴滑舌。”姜美丽白了他一眼,嘴里不高兴,脸上却忍不住笑了,乐了几秒,她郑重地跟丈夫说,“我说真的,哪有人一个多月
不见变化就这么大的。”
余国辉还是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你怕什么?有爸妈在呢,她不听我们的,总得听爸妈的。”
这倒是,别看她公婆看起来老好人,但一个板起脸全家人都害怕,一个哭起来没几个受得了,最后往往拗不过她,遂了她的愿。
四人各怀心思到了余家村。
两个村子属于同一个公社,不过还是隔了四屋里地,走了大半个小时。
一进门,余思雅就熟门熟路地进了原主出嫁前住的房间,擦了把脸就躺到了床上。
这让余家人摸不着头脑,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胡桂花推开门进屋坐到床边问道:“思雅,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肚子饿,没油水,我想吃肉。”余思雅张口就来。
胡桂花傻眼了:“这……家里没有肉……”
“没有肉就给我煮点白米饭,我要吃沥米饭,不要红薯南瓜粗粮,再给我炒个鸡蛋,院子外面的韭菜长得挺好的,跟鸡蛋一起炒肯定香。我累了,睡一会儿,等做好了你叫我啊。”余思雅说完就背过了身,闭上眼睛。
胡桂花沉默了几秒,轻轻起身出去。
过了一会儿,余思雅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姜美丽的声音:“妈,这么早就做饭啊,今天晚上吃什么?”
“我……思雅饿了,我给她做点吃的。”胡桂花从屋里拿了个鸡蛋出来说道。
姜美丽顿时明白了,这是要给小姑子开小灶呢,她心里不大痛快,但又惦记着余思雅手里的钱,到底没说什么。
余思雅说存了,她不信全存了,都存了他们拿什么开支?余思雅手里肯定还有钱,指缝里随便漏点都够他们打好几顿牙祭的。
后来就再也没声音传来,余思雅刚开始只是不想搭理他们躺在床上装睡,没想到最后真的睡着了,还是被姜美丽叫醒的。
“思雅,妈给你做好了饭,起来吃饭了。”
余思雅翻身爬了起来,应道:“好。”
她出去洗了把脸,坐到桌子前,上面摆着一副碗筷,一碗白米饭,一小盘子韭菜炒鸡蛋。
余思雅什么话都没说,拿起筷子就吃,也不管家里人都没吃的,她一个人吃独食。
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让
人很不爽。偏偏更过分的是,吃完放下筷子后,她又说:“明天我要吃肉,你们早点去买肉啊。对了,嫂子待会儿给我烧一桶热水,我要洗澡,走了一路,浑身都是汗,脏死了。”
姜美丽心里本来就不大痛快,这下更不爽了,小姑子啥意思,拿她当佣人使唤啊?她委屈地看了丈夫一眼。
两人结婚还不到一年,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余国辉看不到老婆受委屈,不高兴地说:“思雅,你啥意思,以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要洗澡自己不知道去烧水啊,还要人伺候?”
余思雅站了起来,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我在沈家就有人洗衣做饭搞卫生,你们叫我回来的,说娘家比婆家好,总不能让我过得比呆在沈家还差?我出去走走消消食,对了,一会儿在我屋子熏点药草驱蚊子,要是我屋子里有蚊子,咱们就换房间睡!”
说完,也不管两口子的表情多难看,施施然地走了。
留下姜美丽气得摔了抹布:“这是请了个祖宗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