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了, 全家人总算又团聚了,虽然因为红英落榜的事给喜庆添了几分阴影,但总的来说, 大家都还是挺高兴的。
吃过饭,一家人凑在一起看电视聊天,直到九点多,沈跃喊停, 大家才各自回房休息。
进了卧室, 余思雅跟沈跃商量:“我看红英还是挺想念书的, 让她继续回去复读, 这两天有空咱们去她学校将这个事给搞好,也好让她安心。“
沈红英性格比较软弱, 善良没有太多的心眼。这样的性子进机关学校之类比较稳定的单位无疑是个不错的选择, 大富大贵不了, 但安稳平顺,一辈子也不用操太多的心。
当然,最终还是要看她自己的选择, 不过念书上大学总是没错的, 对她的人生是一次重大的跃迁,也是每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改变命运的机会。
沈跃握住她的手:“我回来了,这件事交给我去办, 你别操心了。咱们说点别的,你们单位虽然增加了职工去存钱, 但我看都是没什么战斗力的普通小伙子。”
余思雅偏头看他:“怎么叫没战斗力了?一个个不是挺年轻力壮的吗?”
“他们那样的, 我一个打三个,还不用枪。”沈跃掰开余思雅的手指,一边玩一边说。
余思雅抬起下巴笑他:“真的假的?”
“不信明天试试?”沈跃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余思雅衡量了一下:“算了, 人家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你疤痕都还在呢,就又惦记着打架啦,消停点。”
这哄小孩子的口吻是怎么回事?沈跃捏了捏她的鼻子:“我认真的,碰上动手动脚的还好,就怕碰上动枪的,他们更不是对手,我不放心你。”
余思雅心里咯噔了一下。她上辈子记忆比较鲜明的时候,就已经禁枪了,在生活中很难看到枪,就连相关单位出勤要配枪都是严格管控的,用完后要交上去。所以走在大街上也觉得非常安全,安心。
但现在不一样,这会儿还是枪支泛滥,全民持枪的年代,民间有各种各样的枪支弹药,甚至八、九十年代有村斗用火炮、□□等等重武器的,打起来当地的派出所火力都压不住,还得出动更上级的公安局。
沈跃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赤手空拳顶多也就受点伤,枪支弹药一出可是很容易出人命的。
她抬头望着他:“你有什么主意?”
沈跃放开了她的手说:“我建议你们门市部和工厂都配备上保安。你们门市部每天这么大的销量,流动的现金不少,万一有犯罪团伙动了心思,上门抢劫就麻烦了。”
不光是钱财的事,而且还会危及他们的生命安全。余思雅常年在省大门市部楼上的办公室办公,要是出现这种状况,她的安全也会受到威胁。
余思雅想了想,上辈子小时候就听过好几起店铺抢劫案,为了钱,那些不法分子什么都干得出来,不可不防。
“嗯,你说得有道理,我认真考虑考虑。”
沈跃捏了捏她的脸:“你如果没有合适的人选,我倒是可以给你找几个人。”
余思雅扯下他动来动去的手:“你要给我推荐退伍军人吗?”
沈跃的情况,她很清楚,能推荐的估计也就是他的战友了。
谁料沈跃却摇了摇头:“不,准确地说是退伍残疾军人,腿脚手脚不是很方便,但日常生活和干活没问题的这些人。”
余思雅拧起了眉头:“他们应该安置了工作。”
这批人为国做了贡献,国家不会亏待他们,一般都会转业安排工作,又何必来清河鸭做一个小小的保安呢。
沈跃面露钦佩:“确实会安排工作,但有一部分同志觉得自己是个废人了,不愿意给国家添麻烦,所以选择了回家乡。”
这样无私的同志,余思雅上辈子在媒体上看过不少报道,抗日老兵、抗美援朝老兵,从战场上退下来后抱着残破的身躯选择回到了故土,过最平常的生活,乃至于有的孙辈都不知道自己的祖辈曾是英雄,直到若干年翻出他们立功的勋章,才能窥探到一丝祖辈们叱诧风云的英雄事迹。
“他们确实是最值得我们尊重的人!”余思雅由衷地感叹。
沈跃重重地点头:“这些人虽然身有残疾,可能平日里做事没那么利落快速,但他们有个常人没有的优点,那就是忠诚勇敢,不会为外物所动摇。”
余思雅明白沈跃的意思,这些人除了格斗技巧比较好,具有一定的侦察技能,还比较敏锐,比普通的保安多了一份警觉性。当然最重要的是沈跃说的,不会为了金钱利益里应外合反过来抢劫雇主。
“你说得有道理。但门市部不适合安排保安,如果他们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安排他们管理仓库?”余思雅跟沈跃商量道。
门市部是面向顾客的,他们又不是金店这类卖贵重物品的,人家看着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站在门口,很多女同志可能就要打退堂鼓了。而仓库整理货物,扫扫地,没多少技术含量,也不要求速度,他们完全可以胜任。另外前面店铺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也能迅速知道,赶来帮忙,存钱的时候也可以让店长带上他们,又多了一重安全保障。
沈跃低头亲了亲她的脸:“你们工作上的事我也不懂,你看怎么合适怎么安排。我只有一个要求,省大门市部的保安由我来安排,你经常在这里办公,以后我们的家也要安置在这一片区域,别的人我不放心,我找几个相熟信得过的战友过来,以后我不在家的时候,有什么事你也可以找他们帮忙。至于其他门市部和工厂,你去民政部,让他们给你推荐人选。”
“嗯。”余思雅点了点头,脑子里认真思考沈跃的提议。去找民政部门安排这件事,是帮助退伍残疾老兵再就业,无疑能给清河鸭刷很多好感度。
如今外资已经开始进入国内。这几个月陆续有外商进来考察、谈判,虽然省城目前还没成立什么企业单位,沿海一些地区已经有了外商的踪迹,但这是迟早的事。清河鸭的先发优势在这些庞大的资本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所以他们还不能松懈,得不断强化清河鸭在全省人民心目中的好印象,树立强化品牌形象。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很晚了,睡觉!”沈跃轻轻蹭着她的下巴,伸手关掉了电灯,皎洁的月光从窗外溜了进来,朦朦胧胧,平添了几分暧昧。
余思雅感受到危险的信号,有点冲动,但又有担心:“小心让人听见了。”
“嗯,我轻点。”沈跃在黑暗中捕捉到她的嘴唇,手也伸进了她的衣服里。温柔的夜风吹拂着窗帘,卷起一地的浪漫。
次日,餐桌上,余思雅闷头喝粥,一句话都不说,桌子上的菜和馒头也没吃。
余香香觉得有点奇怪:“姐,你今天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天气太热了,你姐有点中暑,不是很舒服。我照顾她就行,你们去忙。”沈跃温和地笑道。
余香香没多想:“这样啊,姐夫,那麻烦你照顾我姐姐了。”
等三个孩子都出门后,余思雅抬头幽怨地瞪了沈跃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控诉:骗子!说什么轻点,轻个屁。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尤其是很久没开荤的那种。
沈跃被她看得有点心虚,摸了摸鼻子,越过桌子拉着她的手:“对不起,我今晚会注意点的。”
“还有今……哎哟……”余思雅吸了口气,疼死她了。
沈跃蹭地站了起来,托住她的下巴:“我看看,怎么把嘴巴给咬到了。我吹吹,吹吹就好了。”
余思雅幽幽地瞪着他,含糊不清地说:“你说呢?”
罪魁祸首还问她这个问题。还不是这家伙来了一回又一回,墙壁隔音效果又不好,她担心被妹妹们发现,只能咬住嘴唇忍着了,一不小心把嘴皮给咬破了。幸亏她今天请假了,不用去上班,不然真是丢死人了。
沈跃哭笑不得,抚着额头,叹了口气:“这三个家伙真碍事。”
他好不容易回家,想跟自己媳妇亲近亲近都要小心翼翼的。
余思雅白了他一眼:“这话你对妹妹们说去。”
沈跃举双手做投降状,死皮赖脸的:“那我可不敢,我也就在你面前偷偷抱怨几句。”
搞得余思雅生他的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
沈跃见她没说话,赶紧转移话题:“中午想吃什么?我去买只鸡炖汤给你喝,这两天你多吃点流食。”
“不用了,晚上炖,他们三中午不回家吃饭。”余思雅轻轻摇头。
中午天气太热了,沈建东不回来,两个女孩子也一般吃点凉拌类的菜,清爽简单好弄。
沈跃没有意见:“那中午我给你煮点肉丝粥。”
两人这天去买了菜,回家一起做饭,吃过饭午睡一会儿,等太阳落山后,吃过晚饭,沈跃拉着余思雅去看电影。这是他战友传授给他的谈对象心得。他跟余思雅虽然结婚好几年了,但聚少离多,跟谈恋爱那会儿也没差了。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家里还有三个电灯泡呢,在家他想跟媳妇单独处处都困难。
可惜余思雅不愿意去。这么热的天,电影院里又没空调,那么多人挤在一起,都是汗,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她可不愿意去遭那个罪。
这种天气还想去看电影的主要有两类人,精力旺盛,不知疲倦图新鲜的小孩子,还有一类是谈对象的小青年。这会儿没什么娱乐设施,观念又保守,两个年轻人谈对象也只能在电影院这种黑灯瞎火的地方摸摸小手,亲亲小嘴了。
余思雅拉着沈跃说:“咱们去河边散散步。”
河边空气新鲜,还有风吹着,凉爽舒适,可比电影院里舒服多了。
沈跃去电影院跟媳妇卿卿我我的计划落空,只能陪媳妇去河边散步。晚上河边人很多,有老年人锻炼身体,年轻夫妻带着孩子游玩,两人漫步在其中,悠闲又闲适。
边走边聊,余思雅问沈跃:“这次北京培训要呆多久?”
“一年左右。”趁着暮色降临,人比较少了,沈跃轻轻抓住余思雅的手,挠了挠她的手心,“明年我申请看能不能回C省。如果不行,我准备申请转业退伍了。”
余思雅挺吃惊的:“这么快?你想好了吗?”
沈跃还年轻,又有军功在身,现在还被派出去学习,前途一片大好,这时候放弃,她都替他惋惜。
“想好了,我总要回家的,在哪里都是干工作,一样的。”沈跃轻轻捏了捏余思雅的手,语气轻松。
看他的样子,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余思雅便没有拦住,越战后,我国将迎来好几十年的太平,裁军也是迟早的事,沈跃趁着年轻回家也好,正好另谋出路,干点其他的。不过具体的还要看他转业的工作安排,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
余思雅便提起了另外一件事:“你说的那几个退伍的战友老家在哪儿?要不要趁着你休假这段时间,跟他们联系联系?”
沈跃笑着说:“不用,他们都不是省城人,我就几天假,老大远去找他们,回来就没时间了。我还是写信告诉他们这个事。”
听他这么说,余思雅也不提了。好不容易放几天假,又都花在了往返的路,多浪费时间。
“嗯,听你的。”余思雅笑着点头,拉着沈跃往前走,直到路过一处黑乎乎的院子后,她停下了脚步,指了指,“你看那房子怎么样?”
房子前的马路边上有路灯,沈跃勉强能看清楚房子的轮廓,挺大的一个院子,像是以前大户人家的小院,估计有十几间屋,面积很不错。
“挺好的,怎么啦?喜欢这种房子吗?”沈跃扭头问余思雅。
余思雅两眼发亮:“喜欢,我把咱们俩的工资都攒了起来,等允许买卖房屋了,我就将这座房子买下来。”
这会儿房子特别便宜,北京的四合院都只要一两万元。省城的这套房子,估计也就一万上下,搁到后世,那可是独栋江景小别墅,没个几千万,想都不要想。
当然,那是很久远后的事了,余思雅倒不是想炒房增值,她就是想住一个大院子,然后种上漂亮的花花草草,到了春夏,满院子繁花盛开,美不胜收。出门就是清澈的河水和翠绿的柳树,风景宜人,得了闲还可以在河边垂钓,想想就美。
沈跃听完她的畅想,目光灼灼:“什么时候可以买?”
余思雅嗔了他一眼:“你怎么比我还积极啊?”
见四周无人,沈跃将她的脑袋按到自己的胸口,闷闷地说:“换了这个房子,别让红英和香香他们住咱们隔壁了。”
余思雅忍不住趴在他胸口大笑起来,他的怨念好深。
沈跃凑到她耳朵边吹了口气,诱惑地问道:“你就不想吗?”
余思雅的耳朵烧了起来,别说,她还真有点想,毕竟她心理和生理年龄都成熟了,就像孔夫子所说,食色性也,这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好扭捏的。
她大胆地抬起头,仰望着天空中的弯月,眼睛似乎泛着光,勾人心弦,像是暗夜里的妖精,红唇呢喃,说不出的诱惑:“咱们回乡下住几天?”
沈跃再也忍不住,抱着她躲进门侧的柱子后面,低头用力亲了好久,才喘着粗气说:“回去就收拾行李。”
余思雅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去,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真要回去啊?家里很久没住人了,有得收拾。”
她就说说而已,没想到沈跃当了真。老家的房子快一年没住人了,估计现在到处是蛛网和灰尘,就回去住几天,还要收拾,太不划算了。
“没关系,我收拾,你有工作就去忙,我手脚快,半天就能搞好。”沈跃一点都不觉得这是难事。比起跟弟弟妹妹都挤在五六十平的小房子里,想牵一下媳妇的手都得小心翼翼的,当然还是乡下的大房子更自在,更重要的是房子里只有他们俩,没有其他人。
就这样,余思雅第二天以有工作要忙为名,跟三个孩子交代了一番,就和沈跃一起搭上了回老家的车子。
到了乡下后,沈跃说到做到,直接把余思雅送到了清河鸭养殖场:“我去买点东西,晚上再来接你。”
余思雅有点不好意思,事情是她起的头,结果却什么都让沈跃收拾:“不用了,我一会儿早点回去,咱们一起收拾,这样更快。”
“没事,我内务整理是一把好手,你有一阵子没回来了,好好工作,反正我休假也没事。”在厂子门口,沈跃也不好表现得太亲昵,轻轻拍了拍余思雅的肩,大步往公社的方向走了。
余思雅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道路的拐弯处,这才进了清河鸭养殖场。
马冬云拿着文件出办公室就看到了她,连忙惊喜地喊道:“余总,你回来了。”
“嗯。”余思雅笑呵呵地说,“感觉每次回来咱们厂子里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马冬云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那可不,余总,自从供销社那边也采购咱们清河鸭后,我们单位可是又招了不少人,现在谁不知道咱们清河鸭是辰山县远近闻名的大厂子啊,发展快,福利好,都想进咱们厂子呢。”
“是啊,大厂子了,大家辛苦了。”余思雅含笑点头,“把上半年的账目全部送到我的办公室,我看看。”
她现在精力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回来最主要的就是查账。账目能反映很多问题,从收支的各种情况,可以清楚上半年的销售情况、成本情况,还有盈余,效益好不好等等问题。
“好,余总,你稍等。”马冬云跑去了财务办公室。
过了十分钟,马冬云,小李还有财务的杨会计和助手都来到了余思雅的办公室,还抱来了一尺多高的文件。
余思雅挑眉:“这么多?”
去年一年都没这么多。
杨会计将几个账目分开,一一介绍:“左手边的是咱们厂子的支出,包括原材料、工人工资、机器采购和维护……右手边第一叠是铁路局今年的采购,又分为……”
随着合作单位的增加,养殖场的财务也越来越繁多。
余思雅点头表示了解:“好,谢谢杨会计,账目很清晰。不过就你们俩忙得过来吗?如果忙不过来,李厂长再招一名会计。”
杨会计忙说:“忙得过来,我们就记记账。汇总和各项预算安排都是楚总监负责,他那块才是最忙的。”
“好,我明白了,你们去忙,我有什么问题再找你们。”余思雅含笑点头说道。
余思雅本来想来厂子里转一圈,没什么事就回去的,谁料厂子的账本这么厚,她硬是看到了天黑才勉强看完,记录了几个疑问,又找小李了解一下情况,等出门时,外面已经天黑了。
小李问余思雅:“余总,去食堂吃饭,我让食堂现在就准备?”
“不用了,我回家吃,沈跃在家做好饭了。”余思雅朝厂子门口努了努嘴,“李厂长再见,你也早点回去。”
说完,她挥了挥手,大步朝沈跃走去。
沈跃自然地接过她的包,摸了一下她的头,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两人笑容满面地走了。
明明很简单的一幕,但两人之间却像是有一张无形的屏障,将其他人都屏蔽开来。
小李羡慕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有些失落地骑上了自行车。
***
余思雅很不好意思:“对不起啊,说好要跟你一起回去收拾家里的,结果账本太多,我给忘了。”
沈跃不在意:“没关系,反正我左右无事,这个事情就交给我,已经收拾好了,你回去看看行不行。”
岂止是收拾好了,他还把饭也做好了,洗澡水也热在了锅里。
余思雅看着纤尘不染的房子,闻着屋子里散发出来的淡淡草药香味,侧头笑眯眯地盯着沈跃:“咱们家今天来了个田螺姑娘啊,可真能干!”
被取笑,沈跃也不恼,他低头用额头抵着余思雅的额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若有深意地说:“晚上更能干!”
余思雅心肝一颤,严重怀疑沈跃是在搞颜色,可这家伙丢下这句话就若无其事地去盛饭了。
余思雅的预感没错,吃猪肉之前,总是要先把猪给养肥的。她享的福在晚上总是要还回去的,没了妹妹们,乡下房子又隔着距离,沈跃今晚可算是放开了手脚,折腾了一回又一回,仿佛要把过去一年多的都补回来。
到第二天起来,她疼的地方换了个私密的不好言说的位置,走路都有点不舒服,这让她怎么出门?
“你干的好事!”余思雅狠狠瞪了沈跃一记。
沈跃摸摸鼻子,有点无辜,他昨晚也就来了三次,谁知道他媳妇这么娇弱。
未免余思雅生气,他赶紧讨好地说:“我待会儿借一辆自行车,送你去厂子里,晚上再去接你。”
也只能这样了,好在昨天清河鸭养殖场的账过了一遍,她心里有数了,今天准备去查饲料厂。
“你把我送到饲料厂。”余思雅回来一趟,也想趁着不是特别忙的时候,再看看饲料厂的情况,做到心里有数,才能制定下一步的工作计划安排。
沈跃一口答应:“好,今天中午想吃什么?太热了,你别回来,我给你送饭。”
余思雅有气无力地说:“随便。”
沈跃这人简直有点像个精分,晚上像几辈子没吃过肉的恶狼一样,白天又像个好好先生,无害的田螺姑娘,这几天,她的日子可以说是一半海水一半火焰。余思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两天,又下了一场暴雨,没什么要紧的事,两人干脆窝在家里看书聊家常,工作安排,以后的打算,还有对时事的看法等等。
经过这几天的亲密相处,两人的感情急剧升温,有点像刚在一起的热恋中的情侣。
可惜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一个星期的时间一晃而逝。沈跃要去了北京了,临走前,两人还打算请赵东进一家吃饭,联络联络感情,只能提前两天回去。
出了家门口,沈跃恋恋不舍的,拉着余思雅说:“下次我回来,咱们回乡下住,清净!”
余思雅白了他一眼:“这次都没完,你就想着下次了,以后再说,赶紧的,不然待会儿汽车开走了。”
为了节省时间,两人还是坐清河鸭送货的车子回省城。到了之后,余思雅先去门市部看看这几天有没有什么要紧的工作需要她。
好在一切都上了正轨,她几天不在,也没什么急事。
沈跃去找了赵东进,约好晚上吃饭。怕去晚了没有东西,余思雅便到了相熟的国营饭店,提前点了餐。
当天晚上,两人四口在一起聚了个餐。赵东进的爱人差不多三十来岁,是棉纺厂的女职工。余思雅有心跟她交好,就以开服装厂的名义,虚心向她请教各种布料的材质和价格,生产工艺等等。
两个女人聊得投机,男人更是有说不完的话题。沈跃跟赵东进有好一阵子没见了,这会碰头,两人先是聊了聊战争的是事,然后聊起了以前关系好的战友。
“哎,这回家工作以后,大家再想碰个头难多了。”赵东进有些唏嘘地说。转业工作之后,他还是最怀念那些同吃同住同训练,一起守卫边疆的岁月。
沈跃也深有感触:“是啊,咱们那批好多同志都退伍了,就剩我跟老刘几个人了,大家天南地北的,再想聚一起,太难了。”
赵东进又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可不是,哎,也不知道老吉怎么样了?当初转业的时候让他留在省城,他非要说自己是个废人了,不给国家添麻烦,要回乡种地,他那样种什么地,这个人啊就是迂!”
老吉是他们当初一个班的老大哥,后来因伤退伍了。
沈跃找赵东进除了联络感情,还有个目的就是谈这个:“老赵,我有个想法。上次我爱人他们门市部遭到抢劫的事你是知道的,他们最近想招两个保安管理仓库,老吉的腿虽然受了伤,有些瘸,但走路没问题,理理货,护送售货员去存钱肯定是没问题的。你觉得怎么样?”
赵东进激动地一拍桌子:“这个主意好啊,老吉的枪法当时在咱们班都是最好的,要不是运气不好,受了伤,现在肯定跟你一样还留在部队。有他在,弟妹那里可以放心了。”
这会儿能进城有个正经的工作,怎么也比在乡下种地强。他们以前说服不了老吉,这次以帮忙的名义请他回来,肯定没问题。
沈跃颔首:“我也是这么想的,还差一个人,请老皮你看怎么样?”
老皮也是跟他们一批入伍的,不同班,但住隔壁宿舍,大家交情也很深,而且知根知底,都是踏实干活,人品又好的那种。
赵东进笑着说:“好啊,老皮打架最狠了,他虽然少了一只胳膊,但右手还很灵活,干活肯定没问题的。要是弟妹没意见,咱们尽快给他们写信,让他们秋收完了就来。”
余思雅知道,赵东进详细地介绍了老皮和老吉的情况,其实是说给她听的,免得她不知情,最后弄得不痛快。
她顺势接过话题,笑道:“这个好,要是两位同志能过来,咱们也可以稍微放心了。他们来的路费,单位报销,至于工钱嘛,比照目前厂子里的保安工资算,三十块钱一个月,年终的奖金跟其他职工一视同仁,涨工资的标准也根据厂里的规定来。”
她也提前将情况跟赵东进说清楚。大家都条件说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以免闹出误会和不快,反而伤了感情。
赵东进听到这个工资,欣喜不已,很多人家一天的开销也就一块钱,三十块的工资不低了。他连忙说道:“好,弟妹,沈跃,我回头在就给他们写信了啊。”
沈跃点头:“嗯,这个事就交给你了,你先别说门市部是我爱人单位,免得他们有负担。”
这两个退伍老兵自尊心极强,所以拒绝了国家的安排和战友的帮助。
赵东进也怕他们听说是熟人单位,走关系,不肯来,爽快地答应了:“好,就由我出面把他们俩叫来,到时候给弟妹你带过去。弟妹你放心,咱们这两个战友,无论是能力还是人品都是一等一的,你绝对不会失望。”
“我相信,谢谢赵队了,又麻烦你。”余思雅客客气气地说。
赵东进仰头喝了一口酒:“弟妹你真是太客气了,是我该谢谢你呢!”
可能是太久没聚在一起,两个男人整整喝了一瓶半白酒,都有点醉了,好在离家不是很远,余思雅把沈跃扶了回去。
沈红英和余香香正在客厅里看电视,听到声音,抬头就闻到酒味。沈红英赶紧上前帮余思雅扶沈跃:“嫂子,大哥怎么喝这么多,一身的酒味。”
“见到老朋友太高兴了,帮我把他扶进去。”余思雅呼了一口气说。
好在沈跃喝醉了也没什么坏毛病,就眯着眼睡觉,倒不是很难搞。将他扶到床上,余思雅在沈红英的帮助下,给他擦了脸和脖子,然后对沈红英说:“就这样,时间不早了,去睡觉。”
沈红英端着水盆出去了。
余思雅无奈地叹了口气,倒了一杯凉开水放在桌子上,喝醉的人容易口渴。
弄好一切,她才出去洗澡,等回屋,沈跃已经坐了起来,抱着双腿,下巴磕在膝盖上,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余思雅走过去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问:“醒了,喝点水?”
沈跃不动,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她,很委屈的样子:“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肯定是醉糊涂了,不然不会说出这种话。
“喝水。”余思雅把杯子端到他嘴边,他乖乖喝完,低着头说,“我以后听话,不抢建明的东西了,你别不要我,可以吗?”
沈建明?沈大伯的宝贝儿子?
余思雅心里一酸,她知道沈跃喝醉酒想起什么了。
“好,我不会不要你的,乖,睡觉了,躺下,里面去一点,我陪着你,咱们睡觉了。”余思雅把他往里推了推,安抚地拍了拍的背。
沈跃这次乖乖躺下了,但手死死攥着余思雅的手,都握出了湿腻腻的汗也不肯松手。余思雅试了几次,他反而握得更紧,她只能随他去了。
最后余思雅都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床上已经没有了沈跃的踪迹,余思雅推开门出去,三个孩子都在,见到她忙说:“嫂子,吃饭了,一会儿咱们一起去送大哥。”
沈跃的包已经整理好了,天气太热了,余思雅也没给他买太多的东西,就带了一些路上吃的,另外塞了一些全国粮票和钱给他:“穷家富路,到了那边,想吃什么自己买,别省着。”
沈跃含笑接过:“好,我知道了,快吃饭,就等你了。”
一家人坐下吃过饭后,依依不舍地将沈跃送到了火车站。
沈跃也舍不得走,十来天假期实在是太短了,眨眼就过了,他都没能好好陪陪家人又要走了。下次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好在这样的日子再过两年就能结束了。
再不舍,列车还是开进了站台。他的目光一一滑过家里人,叮嘱道:“建东,你已经长大了,我不在,你就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要照顾好妹妹和嫂子,有事给我写信。等放假了,我回来看你们。”
沈建东用力点头:“大哥,你就放心,家里有我。”
沈红英已经不舍地哭了出来,眼眶都红了。
余思雅虽然心里也有些舍不得,但到底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她弯唇冲沈跃笑了笑,目光带着一丝依恋和不舍:“路上小心,家里有我。”
沈跃想抱抱她,可两个电灯泡就在面前,他最后一张长臂,将三个人一起抱住,用力抱了一下:“我走了,你们多保重!”
赶在列车开的前一分钟,他踏上了列车。
列车缓缓驶出火车站,无数送行的人和远去的亲人挥手告别。
直到火车看不见了,余思雅才说:“走,回家了。要想你们大哥了,咱们今年春节去北京跟他一起过,顺便看看□□!”
“嫂子这主意好,咱们今年去北京过年!”沈建东来了精神,兴奋地说。
沈红英听了这话,情绪好转了一些:“嗯。”
三个人跟随着人潮一起出去,刚走出火车站,余思雅就看到林红旗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
“余总,余总,来贵客了,宜市铁路局来人了,你快回去!”
余思雅前几天才在乡下查过账目,双方的合作一直很顺利,他们还亲自跑来找她干什么?莫非是出了什么问题?
余思雅不敢怠慢,跟沈建东和沈红英交代了一声:“你们先回家,我得去一趟门市部,中午可能不回来了,不用等我。”
沈建东和沈红英知道她这是有了正事,连忙说:“嫂子,你去,不用管我们。”
余思雅点点头,跟着林红旗赶紧去骑自行车,匆匆忙忙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