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反贼套路深[综武侠] > 第890章 第六十六第章
  王怜花听阿紫将李淳刺杀贾珂和暂缓刺杀贾珂的原因侃侃说来, 轻描淡写的近乎儿戏,仿佛李淳要杀的,不是几次力挽狂澜, 从吴明这些魑魅魍魉手中保下他们李家的江山的大功臣, 而是他养的鸡鸭, 取之不尽, 杀之不竭, 所以想杀就杀, 不想杀就不想杀, 丝毫不会觉得可惜, 不由得越听越怒。

  想到李淳十有八|九已经被李仁杀死了, 心中更是说不出的可惜, 暗道:“这小子怎么这么容易就死了!为什么不等我把他的脑袋挂在城墙上再死!”伸手去拿茶杯, 想要喝一口茶水,压一压心头的怒火, 茶杯刚一离开桌子,他就发现茶杯已经空了。

  王怜花将茶杯放在桌上,心头怒火正旺, 懒得去拿茶壶。却见贾珂走了过来,拿起茶壶, 给他斟了一杯热茶。

  王怜花伸手拉住贾珂的手, 抬头看向贾珂,微微冷笑, 说道:“你几次三番竭尽心力,帮他们保住江山,现在知道自己多傻了?”

  贾珂却是一笑,在王怜花身边坐下, 说道:“我做这些事情,可不是出于对皇上的忠心,更没有豫让那‘士为知己者死’的情怀,不过是因为我喜欢这些勾心斗角的事,而且不喜欢战乱,想要过安稳的生活罢了。

  当年你被吴明带走了,我就想只要吴明不伤害你,要我做什么都好说,便是要我背叛皇上,投奔于他,我也立刻答应。李淳如何待我,其实我真的一点也不在意,我从来不是为了他做这些事的。”

  王怜花一笑,说道:“我明白了,你从来不把他们当成人。人被畜生咬了一口,把畜生杀死就是了,自然不好真生畜生的气,毕竟畜生懂什么道理啊。”顿了一顿,突然间怒哼一声,说道:“但我一想到这畜生享用了你带来的种种好处,一边处心积虑地想要杀你,一边厚颜无耻地找你帮忙,而且……哼,我看我心里的怒火,无论如何也消不下去了。”

  贾珂知道王怜花是想说:“而且他已经被李仁杀死了,连亲手把他大卸八块,头悬城墙来泄愤都做不成了。”忍不住一笑,伸手将王怜花搂住,说道:“消下去做什么?你把这团怒火留在心里,等咱们回了京城,不正好大干一场吗?”

  倘若贾珂现在是贾姑娘的模样搂着王怜花的腰,阿紫心里一定跟打翻了醋缸一样,五脏六腑都咕嘟嘟地往外冒气泡,但他现在是贾公子的模样,阿紫瞧见他和王怜花神态亲热地坐在一起,也丝毫不以为意,只是对他们的话有些奇怪,问道:“你们要找李淳出气,何必回到京城再做,他不是马上就要来兴州城了吗?

  眼下西泥国皇帝定已怀疑是李淳派唐玉来西泥国刺杀银川公主的,除了皇帝之外,一定还有很多人是这么怀疑的。你们若是只想要李淳的性命,何不扮成银川公主的爱慕者,等到李淳进了兴州城,就要了他的小命。你们若是不只想要李淳的性命,还想把李淳做过的事情昭告天下,就把唐玉捉来当证人,或者……”

  阿紫突然之间,咬住了嘴唇,睡了一晚上地板而略显苍白的下嘴唇,也在这一刻变得红润起来。

  她顿了一顿,便又松开嘴唇,看向贾珂,说道:“我来当你们的证人。李淳从前给我写的书信,我都保存起来了,只是那些书信不在兴州城,一时半会儿没法拿来,但我自己就是人证,你们若是要将李淳和‘七月十五’的关系昭告天下,我也可以出来作证。”

  贾珂见阿紫说得真诚,问道:“阿紫姑娘,你应该知道,我们一直对‘七月十五’在我们大婚当天刺杀我们,不仅伤了我和王公子,还搅乱了我们的婚礼一事十分恼火,顾红衣利用薛蟠杀我,连累好几个人中毒,这件事我们也不可能不予追究。并没有人向我们揭发你就是顾红衣,你为什么要主动承认这件事?”

  阿紫认真地道:“因为你是我姊姊,我自然甘心情愿为你做任何事情。”想起王怜花的好妒之名,看向王怜花,说道:“王公子,你别在意,我只喜欢我姊姊,不喜欢贾公子,我也一直觉得你们很配,从来没有想过拆散你们,自己取而代之。

  纵使贾公子只是我姊姊,我也没有想过自己一定要和姊姊在一起,只要姊姊能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我就心满意足了。你倘若死了,我姊姊也就死了,我是绝不可能明知姊姊有危险,却袖手不理的。”

  贾珂和王怜花听了这话,都觉得怪怪的,倒不是听不明白阿紫的意思,也不是不相信阿紫这一番话,毕竟阿紫这种心情,他们也都体会过。

  贾珂在那漫长的九年里,始终没有收到王怜花的只言片语,却还是坚持等王怜花来找他,固然有他们两个小时候交情太好,他不愿意让王怜花伤心的原因,但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非常喜欢他心中所想象的王怜花,所以他愿意等真正的王怜花来到他的身边。

  王怜花同样九年没见过贾珂,对贾珂的了解只源于各种江湖传闻和金九龄偶尔寄来的书信,连那九年里,贾珂长成了什么模样都不知道,支撑他与王云梦对抗到底的爱意,之所以源源不绝,九年都没有变少,自然也是因为他爱上了自己心中所想象的贾珂。

  可是自己爱上心中所想象的人是一回事,知道别人爱上了心中所想象的自己,就是另一回事了,若不是知道阿紫没有见到贾姑娘的玉像之前,就被贾姑娘迷得神魂颠倒,为了贾姑娘的安全,宁可性命也不要,自己去挨玄冥神掌,贾珂真会以为阿紫和无崖子、段誉一样,其实都是被玉像的魔力所慑,迷上了玉像。

  不过阿紫迷上了并不存在的贾姑娘,和迷上了贾姑娘的玉像,又有什么区别?都是爱上了自己的想象,而且沉溺其中,不可自拔,也不愿自拔。

  王怜花轻轻地咳嗽一声,想跟阿紫说,有病赶快去治,不要出来吓人,但随即转念,又觉得阿紫对贾姑娘的这一片痴心,实在好用得紧,他们若不加以利用,岂不就是清泉濯足,花下晒裤,背山起楼,烧琴煮鹤,也太暴殄天物了。当下便道:“听你的意思,‘七月十五’贼心不死,打算继续刺杀贾珂了?”

  阿紫道:“不错,他们就是这么打算的。不过这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贼心,他们这些人大多非富即贵,平时想要什么,都能轻易得到,寻常生活已经无法给他们带来快乐了,于是他们凑在一起,就像在山上用猎犬猎杀猛兽一样,他们用自己培养的杀手猎杀活人,比赛谁能得手。

  为了增加乐趣,若是有杀手在这场比赛中受伤了,残疾了,或者仅仅是害得主人输了比赛,惹得主人不高兴了,都有可能成为新的刺杀目标,我自己就见过好几次这样的事。”

  她这一番话说得轻描淡写,脸上神色也格外平静,仿佛这是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但是贾珂和王怜花听来,背上都不由得感到一层寒意。

  他二人和“七月十五”那一伙杀手交过手,知道这一伙杀手武功平平,全靠出奇制胜,他二人既已知道这一伙人的存在,已经摸清楚了他们惯用的手段,又有可以辨认百毒的金银血蛇相助,这些杀手还想故技重施,接近他二人身边,可不像从前那么容易了。就算“七月十五”还在旁边虎视眈眈,他们也不必多么担心。

  只是“七月十五”这一伙人完全不把别人当成人看,不仅把活人当成猎物,比赛谁能得手,还会把为自己出生入死的杀手当作猎物,这其中的可谓可怖,甚至不是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恶人能相比的。即使贾珂和王怜花早就知道“七月十五”这些秘密,此刻听到阿紫轻描淡写地说来,他们也没法轻描淡写地听着。

  贾珂心里闷闷的,心想:“和这些人相比,‘四大恶人’也要变成四大好人了。”呼出一口气,问道:“你跟在李淳身边这一年多来,难道没有想过离开他吗?”

  阿紫嫣然一笑,心想:“姊姊,你关心我呢。”说道:“我哪敢动这个念头。”然后将外衣脱了下来,把右边衣袖撸了上去,露出右边的手臂,拿起茶杯,把半杯热茶泼在手臂上,只见白玉似的手臂泼到茶水的地方,渐渐现出一条红线。

  阿紫放下茶杯,说道:“这是李淳给我吃的,我也不知道这是宫里的秘药,还是唐家的秘药。反正每年都得吃一回解药,吃下去以后,这条红线就会消失,随着时间推移,这条红线就会越来越长,从我的手腕一路延伸到我的心脏。

  李淳跟我说,这条红线若是到了心脏,毒性就会侵入我的心脉,无药可救,一天不到就会死了。所以他从来不担心我们会逃跑,也不担心我们在外面会不听他的话。”

  王怜花却知道除了蛊虫之外,这世上根本没有致命的毒药,能在体内潜伏超过七天,中毒者平时没有异状,不断吃解药来缓解药性,毒药的药效也不会受到破坏。

  据说用冰蚕、玄冰蟾蜍和白玉蜘蛛制成的毒药,可以在体内潜伏超过七天,不过这种毒药的原理,其实就和玄冥神掌一样。因为冰蚕、玄冰蟾蜍和白玉蜘蛛都是世上罕有的寒毒之物,当然玄冰蟾蜍和白玉蜘蛛的毒性远不如冰蚕厉害,用它们制成的毒药,同样也有厉害无比的寒毒。

  只要用纯阳真气打散中毒之人聚在体内的寒毒,寒毒便会散入五脏六腑,中毒之人每年服用压制寒毒的丹药,或是用纯阳真气来缓解毒性,便可多活数年。不过服下这样的毒药,就像是挨了一记玄冥神掌,即使中此剧毒后能够数年不死,但是体内寒毒没过几天便会发作,每次寒毒发作,全身如堕冰窖,五脏六腑似已冻成冰块,四肢百骸僵硬的不能动弹,诸般痛苦,绝不是寻常人所能忍受。

  除了冰蚕、玄冰蟾蜍和白玉蜘蛛这等至寒至阴至毒之物以外,火蟾这等至热至阳至毒之物制成的毒药,也有这样的奇效,不过中毒之人中的不是寒毒,而是热毒,每次毒发的时候,便好似身处蒸炉之中,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好似被无数枚烧得滚烫的钢针不住刺入,体内真气如沸,又是另一种痛苦难熬的滋味了。

  王怜花从前经常用毒药来威胁别人,每次告诉对方,他已经中了自己的毒药,若是在多久以后不服下解药,便会毒发身亡,只要超过七天,就都是骗人的。而且他威胁的那些人都不似他这般精通药理,这一招可说是他压箱底的绝招,真是百发百中,再精明狡猾的人也会被他唬住。

  因此王怜花虽然觉得这世上不可能有阿紫说的这种毒药,但也没有跟阿紫解释原因,只是道:“这般厉害的毒药,我孤陋寡闻,竟是头一回听说。你把手伸过来,让我给你把脉,开开眼界。”

  阿紫将面前的几样早点端到别处,然后将右手放到桌上,说道:“我从前也找过大夫,让他们看看我中的到底是什么毒,不知是他们自己医术不精,还是李淳这毒药太过厉害,竟然没有一个大夫能看出来,我中的到底是什么毒。”

  她说话之间,手臂上的那条红线越来越淡,最后一句话尚未说完,那条红线便已消失不见了。

  贾珂见这条红线来去自如,便如有生命一般,登时想起了从前在贾珠身上看到的蛊虫。不过这应该不是蛊虫,蛊虫本身就是剧毒之物,是金银血蛇的最爱,若是有蛊虫出现在金银血蛇的附近,金银血蛇一定比闻到了鹤顶红还要兴奋。现在金法海和银娘子吃饱喝足,在床上睡得正香,显然是没有察觉蛊虫的存在。

  贾珂想到那次他们因为对蛊虫一无所知,而付出的惨烈代价,忍不住皱了皱眉,问道:“你手臂上这条红线,平时不会出现,泼上热水才会出现吗?”

  阿紫道:“是啊,很奇怪。这条红线只在我洗澡的时候出现,平时都像现在这样隐藏起来。这样子倒很方便,不然我手臂上一直有这样一条红线,那也太奇怪了,而且别人只要把我的衣服脱下来,就知道我是谁了,我再怎么乔装改扮,也隐瞒不了自己的身份了。”

  王怜花一边听阿紫说话,一边伸出右手食指,搭住阿紫的右手脉搏,过了片刻,让阿紫把左手伸出来,又去搭她的左手脉搏。

  阿紫知道王怜花医术很好,如果有人能解开自己中的毒,那人一定就是王怜花。她说完这几句话,便即屏息凝神,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打扰到王怜花,但见王怜花神色如常,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阿紫心头七上八下,就像挂了十五个吊桶打水,一边在心里比较王怜花现在的神色和往日的神色有什么差别,比如他的头发是不是有一根翘起来了,他的眼睛是不是多眨了一下,他为什么不笑一下,是不是他也对自己中的毒束手无措,一边在心里暗悔从前怎么不多留意一下王怜花,以致于现在自己根本不知道,他这副神情意味着什么,自己不会真的没有救了?

  正在胡思乱想,忽见王怜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像是遇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似的。

  阿紫一颗心怦怦直跳,暗道:“他忽然笑出声来,是好还是不好?”忍不住道:“王公子,你笑什么?是看出我中的是什么毒,心里高兴,才笑出来了吗?”

  贾珂却看出王怜花的笑容之中,颇有几分嘲讽之意,王怜花每次见到有人上了别人的当还茫然不知,就会露出这种表情来。

  贾珂心中一动,看向阿紫露出来的右臂,随即也是一笑。

  阿紫见贾珂也跟着笑了起来,心里更加纳闷,又很着急,问道:“你们到底在笑什么?是在笑我中的毒吗?”

  王怜花笑道:“我们倒不是在笑你中的毒,我们只是在笑,你怎会这么好骗。”

  阿紫一呆,虽不明白王怜花为什么这么说,但是自己在说自己中的毒,王怜花说自己好骗,岂不就是说,自己压根儿没有中毒,只是上了李淳的当?

  阿紫道:“王公子,你是说我没有中毒吗?”她脸上本来露出喜色,但是话说到一半,不知怎么回事,脸上的喜色忽然淡了许多。

  王怜花鉴貌辨色,笑道:“你从前找的那些大夫,也都说你没有中毒,是不是?”

  阿紫点了点头,说道:“是啊,他们都是这样说的。”然后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你也这样说。但若我没有中毒,我手臂上这条红线是怎么回事?我从前可没有这条红线。”

  王怜花淡淡地道:“你不必急着否认我的话,你先跟我说说,上次李淳给你解药的情形。”

  阿紫“嗯”了一声,说道:“当时李淳给我准备了一碗甜汤,然后跟我说,他把解药放在甜汤里了,让我趁热把汤喝了。那碗甜汤里放了桂圆、白果、莲子、薏米、百合、绿豆、银耳这些东西,加起来得有十四五样。

  我想李淳放这么多东西,就是为了盖住药味,免得我记住他的解药是什么味道,然后把药铺里的药材挨个尝上一遍,找出他都用了什么药材。我喝下那碗甜汤以后,就睡了过去,醒来已经是第三天早上了。我去找李淳之前,红线已经到我这里了。”

  阿紫伸手一指自己的右胸上方,随即放下了手,又道:“第三天早上我醒来以后,回客栈洗了一个热水澡,我手臂上的红线就完全看不见了。十七天以后,手腕这里才出现了一条红线,大概有绿豆那么长。后来越来越长,越来越长,现在已经过了我的手肘了。”

  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你第三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右手臂有些不舒服?”

  阿紫道:“岂止是右手臂!当时我快三天没有吃饭了,还一直躺在床上,肚子里在唱空城计,后背四肢也都酸痛不已,当真是从头到脚,哪里都不舒服。”

  王怜花道:“不是这种不舒服,你当时有没有觉得,你的右手臂上会有针刺般的疼痛?”

  阿紫沉吟了半晌,说道:“确实是有,而且就是在我这条红线会出现的地方,不过那种疼痛还蛮轻微的,所以我也没有把它放在心上,只当是李淳给我喝的解药在我体内开始作用了,我的右手臂才会有点疼。王公子,你怎么知道我服下解药以后,右手臂会疼的?”

  王怜花笑道:“我当然知道,因为这条红线,根本不是你服下毒药以后出现的症状。这是用针刺出来的花绣。”

  阿紫一怔,说道:“花绣?”

  花绣就是刺青,匠人用针在身上刺出各种花纹,然后用青墨涂在上面,晾干以后,针刺出来的花纹就会永远地留在身上。其时花绣在民间十分流行,武林人士最喜欢在身上刺花绣,还有一些军中骁勇善战之辈,也会在身上刺花绣当作勋章。

  阿紫跟在李淳身边这一年多,一直在江湖上跑来跑去,花绣自然见过不少,蓝靛色的,青郁郁的,黑漆漆,翡翠色的……她见过的花绣的颜色就有十一二种。

  红色的花绣,她虽然没有见过,但是真有这种颜色的花绣,倒也不足为奇,奇的是她从前见过的那些花绣,无论是什么颜色,无论是什么图案,都是刺在身上了,就会一直留在身上,可能有些花绣的颜色会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淡,但是绝没有花绣和她手臂上这条红线一样,平时潜藏隐匿,泼上热水才会出现,更不会起初身上看不见花绣,随着时间推移,身上的花绣越来越多。

  阿紫道:“我知道花绣是什么样的,我这条红线会越长越长,怎么会是花绣?”

  王怜花道:“李淳用的颜料比较特别罢了。茜香国有一种植物,叫作寒舍夜草,这是茜香国那边的叫法,中原没有这种植物,所以知道这种植物的人,也都用这个名字来称呼它。听说把这种植物的花汁放进染料里,染出来的衣服,遇到热水就会变成红色,用不了多久就会变回从前的颜色。

  这种植物很难养活,茜香国只怕也没有多少,都被皇室把控,普通人根本见不到。茜香国每年都会向卫国进贡,李淳是卫国的皇子,又很得老皇帝宠爱,手里有几根寒舍夜草,自然不足为奇。

  依我说啊,李淳当时给你喝的那碗甜汤,里面放的其实是迷药,你喝下去以后,昏迷不醒,人事不知,当然不知道他用针沾着这种寒舍夜草制成的颜料,在你手臂上刺了这样一条遇到热水就会变红的细线。”

  阿紫道:“这种寒舍夜草的花汁,只是遇到热水就会变成红色,我手臂上这条红线,最初是看不见的,后来越来越长,寒舍夜草的花汁,还能做到这一点吗?”

  王怜花道:“我可没说李淳只用了这一种颜料。他是先用寒舍夜草的花汁制成的颜料,在你的手臂上刺了这样一条遇到热水就会变红的细线,然后用另一种颜料,在同样的位置刺了一条细线。

  这条新的细线比那条遇到热水就会变红的细线要粗一点,两条细线在同一个位置,新的细线覆盖了那条遇到热水就会变红的细线,所以那天你洗热水澡的时候,没有看见手臂上那条遇到热水就会变红的细线。

  这第二条细线用的颜料非常特别,我不确定他都用了哪些东西,只知道这种颜料中一定含有墨棘草的果实磨成的汁。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墨棘草的果实的汁液就是寒舍夜草的花汁的克星,把这两种汁液混在一起来染布,染好的布放进热水里,就不会变成红色了。

  他用墨棘草的果实的汁液制成的颜料刺了上面这条细线,红线就和那条布一样,遇到热水也不会变成红色。

  至于你这条红线为什么会越长越长,其实不是你的红线越长越长,而是上面这条细线的颜料在不断脱落,可能这条细线每个地方用的颜料不同,有的地方的脱落的快,有的地方脱落的慢,你的手腕上的颜料,脱落的最快,不过十几天,就全都脱落了,没有墨棘草的果实的汁液影响,下面那条红线自然就显现出来了。

  要验证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很简单,花绣只能用针来刺,即使李淳用的是牛毛细针,也一样会在你的手臂上留下痕迹。你用这个看看你的手臂,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说着向贾珂伸出了手。

  贾珂一笑,从怀里取出一物,递给了王怜花。

  王怜花将那物递给阿紫,阿紫伸手接过,只见是个圆形的镜子,约有酒杯杯口大小,两面透明,镜框是一个黄金铸成的圆圈,圆圈很宽,上面雕刻着花鸟的图案,上下左右各镶嵌了一块猫眼石。

  阿紫从来没有见过这东西,想着王怜花让她用这东西看看自己的手臂,她就把这面镜子放到手臂上,透过镜子看去,但见这一块皮肤突然放大了好多,毛孔清晰可见,仔细一看,果然在会出现红线的地方,找到了一些密密麻麻的细小针眼。

  阿紫见自己洁白如玉的手臂上多了这些针眼,忍不住皱了皱眉,心里十分嫌弃,恨不得立刻剥下自己这层皮,然后把别人的皮剥下来,放在自己身上。她拿起茶壶,往茶杯里倒了半杯热茶,然后把这杯热茶泼到自己的手臂上。热茶一碰到皮肤,那条红线立时显现出来。

  阿紫透过放大镜去看自己的手臂,果然在红线下面找到了那些密密麻麻的细小针眼,有针眼的地方就有红线,没有针眼的地方就没有红线。

  事实就摆在眼前,阿紫还有什么不相信的?她将放大镜还给王怜花,叹了口气,说道:“王公子,我若能像你这般见多识广就好了,到时候一定谁也欺负不了我。”

  王怜花道:“倘若那些大夫跟你说没有中毒的时候,你相信了他们的话,那么你就会想到,那条遇到热水就会出现,在你身上越长越长的红线,一定很有问题,只要你把你琢磨如何杀人的功夫,用来琢磨这条红线是怎么回事,纵使你不知道寒舍夜草,也不会被李淳的障眼法骗这么久。你自己找的大夫,大夫跟你说你没有中毒,你却不相信他们的话,那你找他们做什么?”

  王怜花虽然不是医生,但不少人看过病,当然也遇到过自己来找他看病看伤,却因为他年纪太轻,不相信他能治好自己的人。虽然王怜花从不会跟这样的人浪费口舌,谁敢质疑他,他就把人赶出去,心情却也难会受到影响。这时见阿紫明明不会医术,找大夫给自己看病,却不相信大夫的话,王怜花仿佛看到了从前自己遇到的那些傻瓜,自然十分不满。

  阿紫有些尴尬,说道:“我找的那些大夫都没什么名气,更不像你这样博学多闻,知道寒舍夜草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我问他们,我有没有中毒,他们说我没有中毒,我就指着手臂问他们,既然我没有中毒,那我手臂上为什么会有这样一条红线,他们就都答不上来了。倘若他们有王公子你十分之一的博学,我也不会不相信他们的话了。”

  不等王怜花说话,她便转移话题,说道:“我继续跟你们说‘七月十五’的事情。这才是头等大事,我一定得跟你们说得清清楚楚。”

  贾珂笑道:“请说。”

  阿紫“嗯”了一声,说道:“我这几个月都没见过李淳,李淳要我回去,我都推说身上的伤还没好,没法长途跋涉。好在李淳身边不止我一个杀手,‘七月十五’最近发生的事情,我都是听那个给我送信的杀手说的,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但我觉得他说的应该是真的。

  ‘七月十五’从前一共有二十一个人,内部有个规定,这二十一人通过投票,决定了刺杀目标以后,他们培养的杀手便会去刺杀这人,每次刺杀为期一年,如果一年后仍然没有成功,那么十年内不准再对这人动手。

  上一任‘鬼公子’是原随云,原随云死了以后,因为原随云死在了贾公子你的手上,‘七月十五’那一伙人人人自危,生怕原随云临死之前,把他们的身份说了出来,所以好久都没有举办过刺杀活动。

  后来他们见贾公子你始终没有动静,知道原随云没有出卖他们,才又开始举办活动了。但因为‘七月十五’这些人的身份,只有原随云知道,连青龙会都不知道,现在的‘鬼公子’花了好大力气,才联系到了从前的十二个人,举办了一次刺杀活动。

  本来按照以往的惯例,上一个刺杀目标没有死亡,在一年之内,就不能改变刺杀目标,但因为大家都知道贾公子你去西域了,新上任的‘鬼公子’又不想干等大半年,因此修改了规矩,就是如果一个刺杀目标在这一年之内,去了中原以外的地方,那么可以再举行一次投票活动,选出一个新的刺杀目标来,同时刺杀上一个刺杀目标的时间,从一年变成了五年。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我也不知道是往后都这样了,还是只有上次是这样。就是金风楼那场刺杀,不是二十一个刺客一起潜入金风楼,对贾公子你出手吗?其实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大家都是各做各的,互不干扰,有的时候还会给别人添乱,不过因为‘七月十五’明面上是禁止杀手们自相残杀,所以即使有人给别人捣乱,也都是偷偷这么做。

  你们成亲的时候,大家齐心协力一起潜入金风楼,一来是因为你们戒备太过森严,如果大家还像从前那样各做各的,可能谁也上不了金风楼,即使上了金风楼,可能也没有机会对你下手,二来是因为原随云和李淳都希望大家能够联手。

  我也不知道,这个主意到底是谁提出来的,只知道原随云这么做,是因为贾公子是他唯一喜欢过的人,贾公子却利用他的喜欢,抢走了他的一切,连他的尊严都不肯给他留下。他从前有多么喜欢你,现在就有多么憎恨你。所以他要在你和王公子拜堂成亲的时候,出现在你们的喜堂上,打断你和王公子拜堂,这样你死了以后,只能和他一样,做一个孤魂野鬼。

  李淳这么做,则是因为他觉得大家各做各的,得手的可能性太小,不如联合起来,等大家潜入金风楼了,再来比赛,看谁能先拿到贾公子你的脑袋。

  不过我自己觉得,李淳只怕也和原随云一样,不希望你和王公子能够顺利拜堂,而是希望你到死也没能和王公子拜堂,只能做一个孤魂野鬼。毕竟他一直觉得,你本来是金瑶公主的丈夫,都怪王公子突然出现,把你抢走了,金瑶公主也因为王公子把你抢走了,这几年都很不开心。倘若你到死都没能和王公子拜堂成亲,金瑶公主知道以后,一定也会开心的。”

  王怜花怒极反笑,说道:“好一个孤魂野鬼,本来是她的丈夫!”心想:“就算我和贾珂死在了金风楼上,我们也已经订婚了,有我陪着贾珂,贾珂算什么孤魂野鬼?何况我和贾珂小时候就谈婚论嫁了,你那时候见过贾珂吗?是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说贾珂本来是你的丈夫?”随即又道:“金瑶公主成亲了吗?”

  阿紫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当然没有。新皇帝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父亲刚死,就急着给他的几个兄弟都找了老婆,他那几个妹妹就都老老实实地给父亲守孝,没有一个找了老公。”

  贾珂“哦”了一声,问道:“新皇帝给李湛也安排婚事了?”

  阿紫道:“那倒没有。他是给几个兄弟找了老婆,不是给所有兄弟找了老婆嘛。不过我只打听了李淳和他那两个哥哥姐姐的事,其他人的事,我就没有留意,所以只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不知道到底是哪几个兄弟。”

  贾珂点了点头,说道:“继续说‘七月十五’的事。”

  阿紫道:“好!我刚刚拿金风楼那场刺杀举例,就是想说,大家从前都是各做各的,那还是第一次联手。前一阵子,新的‘鬼公子’举办了一次活动,他们这次刺杀,竟然也是联手潜入,然后分头行动,比赛谁能杀死目标。

  我也不知道往后会不会都是这样,虽然我希望不是这样,但要我说,联手潜入,再分头行动,得手的可能性确实更高。金风楼那场刺杀我没有直接参与,但那是我策划的,如果其他人不愿意配合我,我根本想不出偷偷潜入金风楼的办法来。

  在未来的五年里,‘七月十五’这些人都会如同附骨之疽,紧紧缠着你们不放,你们稍一松懈,他们就会趁虚而入。这些人不缺钱,也不缺人,你们杀死他们的杀手,他们就会再派新的杀手来杀你们,除非你们能够找出他们来,不然你们杀死他们多少个杀手,都不会让他们打退堂鼓。

  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派来杀死贾公子的杀手死的越多,他们就会越想杀死贾公子,因为他们参加‘七月十五’,就是为了追求平时得不到的刺激。贾公子一次次出乎他们意料的活了下来,他们从贾公子身上得到的刺激最大,自然不愿意放手。贾公子,我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我愿意帮你把‘七月十五’这些人找出来。”

  贾珂听阿紫说得真诚,说话时双目直视自己,目光清澈明亮,丝毫不心虚,料想她是真的想帮自己找出“七月十五”的人来,说道:“多谢你了。你有什么计划吗?”

  阿紫苦笑道:“我本来是想着,下次李淳参加‘七月十五’的聚会,我想办法跟踪他,只要能找到‘七月十五’的聚会的地点,想要摸清楚参加聚会的人,自然不难。但是……现在唐玉已经被西泥国发现了,李淳这次能不能活着回卫国,都是未知数了,‘七月十五’的事情,他一时半会儿,更是顾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