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雯娘心里明白,宁锦武那种花花公子,是绝对不会留在哪个女人身边太久的。
现在他只怕对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可她从来也没有恨过那个男人。
他英俊潇洒,温柔多情,从来也没有欺骗过自己。
爱就爱,不爱就不爱,即便是要离开,也给自己安排好了后路才走。
当年自己若是没有遇到他的话,只会过得更加凄惨,更不会有东儿这么懂事的孩子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抬眼望向已经酣然入睡的孩子,眼中满是慈爱。
柳雯娘其实是个特别容易满足的女人。
现在的日子虽然过得有些拮据,可只要有东儿陪着自己,这日子就有了盼头。
这孩子聪明,孝顺,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
只要再多攒些银子,等再过个几年,帮他娶门贤惠的媳妇回来,自己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这辈子也就圆满了。
可今夜东儿所说的话,让她这个做娘的心里十分难受。
她不怕吃苦,也不怕受委屈,可最怕看到东儿那失望的小眼神。
次日一早,柳雯娘给东儿准备好吃食,才去打开铺门。
可门一开,一个硕大的身影就‘滚’了进来。
昨天还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钱夫人,今天就跟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只见她左边的脸肿得老高,上面还有几个清晰的手指印,眼睛里满是血丝,厚厚的眼袋,大大的黑眼圈,头发也是乱糟糟的,显然是一夜都没怎么睡。
她一进门就跟滚地葫芦一样,身体往地上一滚,一屁股跪坐在地上,紧紧抱着柳雯娘的脚,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开始哭嚎了起来:“柳家妹子,昨天姐姐是被猪油蒙了心,委屈了你,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啊!都是我的错,妹妹你就行行好,饶了我这一遭吧!我再也不敢了啊……!”
虽然是大清早的,她那特别的公鸭嗓子这么一嚎,立即引来了不少人的好奇。
“天还没亮,我就见她守在祥和门口,那么一大坨,当时我还以为是见了鬼呢!”
“昨天这钱串子就来闹了一回了,怎么着,这是还没闹够呢?”
“逮着老实人使劲欺负呗!”
“只是孩子间的打闹,至于么,钱串子实在是太过分了!”
“谁说不是呢……”
钱家可算是清河镇的首富,钱夫人更是这里骂街无敌的泼妇,人送外号‘钱串子’。
只要听到她的公鸭嗓子吼起来,不用看就知道是她在欺负别人,骂街玩呢。
可当大家走近一瞧,才知道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跪着讨饶的居然是钱串子?
这些街坊邻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柳雯娘更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势,一下子就懵了。
她手足无措地想去搀扶起钱夫人,慌张地说道:“钱夫人,你可别这样,快些起来说话,快些起来!”
可那泼妇的体格,又岂是她这细胳膊细腿能搀得动的?
“妹子,求求你饶了我吧,不然就让我跪死在这吧!”
钱夫人说着又开始嚎了起来,动静越来越大了。
柳雯娘见到门口的人越聚越多,更加慌乱了,只得小声地哄道:“好好好!饶饶饶!你快些起来吧,街坊邻居们都在看着呢!”
钱夫人已经被吓掉了半条命,哪还在乎别人怎么看?
“你当真肯饶了我?”
“当真!”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可是刚才这一小会,她的双腿就已经跪麻了,努力挣扎了好几下,也没能站起来。
柳雯娘到现在为止,都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无论她怎么问,钱夫人就是不肯多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讨好求饶。
她好不容易才站起身来,大口地喘着粗气,拉着柳雯娘的手,哭丧着脸说道:“柳家妹子,以往全都是姐姐的不是,你可千万不要记恨我。我让人送了一些礼物在后面,你一定得收下,否则姐姐明天还来给你磕头!”
直到这时候,大家这才看清楚钱夫人现在的模样,立即哄笑了起来。
可钱夫人就当什么也没听到,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姐姐家里还有点事,就不打扰你做买卖了。哦,对了,以后姐姐家的衣裳统统在你这买了!”
柳雯娘一头雾水地目送着钱夫人离开。
外面又响起了钱串子那标志性的公鸭子嗓子。
“滚滚滚!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吗?再看把你们的眼珠子都抠了!”
这时候,后院响起了一阵叫门声。
她急忙跑过去打开门。
原来是昨天跟在钱夫人身后的那两个隆兴号的伙计。
没等她开口询问,这两人一人挑着两只大大的樟木箱子,直接闯了进来。
他们放下东西,对她行了个礼就走了,一句话也没说,依旧是留下柳雯娘独自在那里懵圈。
不说别的,单看这四只做工精细的大木箱子,就值好几十吊铜钱了。
愣了半天,柳雯娘才去关好了院门,好奇地掀开了箱盖。
嘶!
一只箱子里全是上好的文房四宝。
别的不说,看那里头的一排毛笔,什么毫的都有,哪种也比冬儿现在用的要贵上十倍不止。
边上那只箱子里装的全是胭脂水粉等女人用的东西。
她出身青楼,对这些东西可是门清,只嗅了嗅香味,就知道这里头可全都是值钱玩意。
另外两只箱子死沉死沉的,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满满的,都是铜钱!
一向穷惯了的柳雯娘,什么时候见过那么多钱财?
这么大的箱子,这么多铜钱,最少也值上千两纹银了吧。
她急忙盖上箱盖,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极快。
这些东西带给她的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有这四只箱子在,她哪还敢去外面做买卖?
她倒是想先把它们搬进屋里去,可她那点力气,又怎么搬得动?
于是她只得又跑去把铺门给关了,回到后院,呆呆地守着这几个大箱子。
这一守就是一整天,直到下午宁东从学堂里回来,她才猛然惊醒,自己居然饿了一天,连晚饭也忘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