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桦躺在地上不住地喘息着, 全身上下震痛不止,他耳边听着盛昭的一切声响。
见着红衾颤抖着蹲在自己身旁。
齐桦缓缓闭上眸,苦笑了一声:“昭昭, 别看我。”
他现在实在是太狼狈了。
本以为一定能赢的一战,却输得这般难堪。
到头来,还是盛昭救得自己。
齐桦身上的傲气被这一招彻底磨平,他吸了口气, 突然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他面上。
他睁开眼, 就瞧见无声流着泪的盛昭。
死死咬着唇, 一声呜咽也不敢发出, 偏生眼睛哭得通红, 泪滴顺着颊侧不停地掉。
泪眼模糊间,盛昭眼里透出的全是心疼。
身上的疼痛好像一瞬间全都消失不见, 齐桦全身只有一处地方还有知觉, 他的心脏疼得他要喘不过气了。
齐桦勉力半撑起身,伸手抚上盛昭的眼尾。
他手上无力, 指腹也在不停地发颤。
齐桦指尖的血迹被泪珠一晕染,血液就染污了盛昭洁白的脸庞, 他手中一顿, 很轻地笑了下,用微不可闻的声线道:“昭昭,我胸口处有个瓷瓶。”
“把里面的东西喂我吃下去。”齐桦眼底带着近乎癫狂的决绝。
那粒药是他备的后手, 方才齐韧暴起的太过突然,他来不及反应, 现下基本尘埃落定,但也不是没反抗的机会。
不管是保护盛昭在多,还是为了自己, 即使这粒药会让齐桦变得跟齐师任的下场一般。
齐桦还是咽下了盛昭慌里慌张找出来,给自己喂下的药粒。
苦涩在口里弥漫,药效瞬间发作,与齐桦体内的血脉之力相融,迅速使他体内外的伤口愈合,只是修为在缓慢地一步一步往下跌。
齐桦眼神狠厉地看着正在背对着他们二人的齐韧,攥起扇骨,就要发动一击。
却突然怀里扑进了一个人,
近乎是瞬间,齐桦的眉目就柔和了下来。
齐桦停了手,他不顾正在下跌的修为,想先安抚一下怀里的人。
盛昭身体还在后怕得发颤,全身被寒气染得冰冷,他环住齐桦的脖颈,双手收得很紧,
泪抹在了齐桦的肩头,浸得湿乎乎热暖暖一片。
齐桦轻轻顺着盛昭的后背,缓缓拍着。
盛昭哭了一会儿,才哽咽了声:“齐桦,我好害怕,我好害怕……”
齐桦低声道:“没事了,昭昭不哭。”
他安抚了声,想让盛昭松开自己,让他能去解决齐韧,但听着盛昭的抽泣声,又实在忍不下心。
齐桦嗓音沙哑,但仍旧一句又一句地温声安抚着,越是安抚,他越是察觉到盛昭对自己的依赖感有多重。
心中又疼又甜。
待了好一会儿,盛昭的眼泪才消停了一点,嗓音带着点哭腔,呜咽着说:“齐桦,别争了。”
他疲惫地将脸往齐桦怀里埋,闷声说:“别争了好不好?”
“齐桦,你好生看看。”盛昭轻吸了一口气,慢慢抬起脸,一字一句:“齐家已经烂到骨子里,这么一个地方,不值得你付出半条命,甚至更多的东西去赢来。”
盛昭眨了眨眼,又一滴泪滚落下来,他直勾勾对着齐桦的双眸:“它也不值得让你一生都拘泥缚束于此。”
齐桦对着那双澄澈的乌眸,徒然生出一种躲避的情绪,它太干净了。
干净到容不下半分污秽,齐桦对上这双眼,他就知晓,他永远都不敢让盛昭看见自己内心深处那些最肮脏阴暗的一面。
齐桦闭了闭眸,他别过眼,又想起盛昭先前对他说得那些话,比梦境还要美好的未来。
他渴望之极,可让他放弃一直以来的执念,齐桦自觉做不到,他只能选择逃避。
齐桦攥紧了扇骨,轻声道:“乖,你在这等我。”
言下之意,就是他不可能放弃的意思。
盛昭泪流得愈发汹涌,他勉力勾了勾唇,却怎么都笑不起来,只能掩饰般地深垂下眸。
齐桦痛心无比,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硬下心肠,他正想推开盛昭起身,却猛地被盛昭一推。
“齐桦,我受不了了。”盛昭用着极轻的气音:“你想死,别拉上我,也别让我只能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
盛昭撑着雪地,有些踉跄地站起来,他居高临下,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艰涩地挤:“我做不到,齐桦。”
“我累了。”
齐桦这时才注意到盛昭的狼狈,单薄的身体上披着一层薄雪,赤着的脚被冻得青白。
乌发凌乱下,止不住地哭。
红衾都黯淡了几分。
他看着自己的双眸里满目都是疲惫与失望,爱意被消磨得近乎殆尽。
尽管痛得厉害,却强迫自己剜心般地残忍道:“齐桦,我们分开罢。”
“等我走了,你再动手,别让我看见,也别让我听见。”
盛昭说罢,冷漠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地往外走,他步伐不慢,甚至耽误不了齐桦多少的时间。
好似真的下定决心去放弃。
恐慌渐渐从齐桦心底蔓延开来,他有些无助地爬起身,静静看着盛昭的背影。
他本想等事情了解,再追上盛昭。
可有那么一瞬间,齐桦觉得他再不上前,盛昭可能真的走了。
即使再追上,这件事也永远会成为他们心中一道隔阂。
齐桦看了眼周围,四周的繁华建筑因之前的打斗成了一片废墟,面无表情驻守在一旁的一众暗卫,以及他手底下那些因为他失势就背叛离开的齐家子弟。
齐桦只觉心寒得可怕,不可遏制地去想,他先前将死时,所有人都背离他,唯一向他奔赴而来的只有盛昭。
他只有盛昭了。
齐桦指尖发颤,差点握不住手中的扇骨,尤其在看见本该是胜利者的齐韧浑身落魄,痴痴地看着盛昭的背影时。
他不想……也失去盛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