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鹤盘旋良久, 在檐角停落。
郁安易望了一眼天上远去的另外两只仙鹤,莫名觉得有些不安,他飞身落地。
殿门被侍从打开, 郁安易向里看了一眼, 殿内空无一人, 周围也萧瑟无比, 只有三两个侍从。
郁安易心底的不安突地放大。
侍从忽然出声道:“郁仙君, 请进。”
郁安易淡淡看了一眼侍从, 正想张唇。
侍从好像知道他想问什么:“家主新得了一团茶,在他见完照玉公子后,会前来与您共饮。”
“先前对仙君多有怠慢, 家主他深感歉意。”侍从,“但请仙君耐心等待。”
郁安易在听完后, 不安的预感稍有消逝, 他冷冷应了声, 走进殿门。
郁安易在心底数着时间。
……一刻钟。
郁安易抬眸,殿门大开,侍从静静站立在檐下。
……半个时辰。
郁安易再抬眸, 中庭正巧落下一片叶,云淡风轻。
一切的一切, 都在告诉郁安易这位客, 这里没有任何的不对劲,请放下地坐在这,等待主人的到来。
第三刻钟时, 郁安易瞧见落了雪,寒意突袭,他屈指轻叩了叩桌面, 垂下眸站起了身。
侍从注意到,走进:“仙君有何吩咐。”
郁安易抬了抬手,往外走:“赏雪。”
郁安易在即将踏出殿门时,顿了顿:“你说,都落雪了,殿内怎么还这么冷?”
阵法不起,手炉不给,热茶凉了也不换新的,好一个待客之道。
侍从面色微变,跪下身:“是我们对仙君失礼了!”
郁安易摇摇首,下一瞬,他抬手抽出剑。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郁安易白衣染上大片的鲜血,面色冷得难看,他意识到这就是一场局,一场围杀他的局。
请走照玉,再支走裴戚晏,把他骗来这个偏僻无人之地,至于为什么迟迟不动手,无非是照玉那边齐韧还没稳住。
郁安易冷笑一声,这新任齐家家主真当他是个傻子。
郁安易甩了甩剑上的血,时间不多了,三刻钟,足够齐韧把照玉骗得团团转,让照玉将他忘在脑后了。
也正是时间紧迫,让郁安易没有对剩下的侍从动手,他御剑而起,直奔照玉乘着仙鹤离去的方向。
裴戚晏救不了他。
只有照玉可以。
“可以动手了,将人控制后等我过来。”温和沉静的嗓音透过阵法传送来后,齐家所有死士在同一时刻出动。
齐韧布下天罗地网,请君入瓮。
他回眸看了眼身后,提剑的下一瞬已远在千里之外。
郁安易的传送符箓还捏在指尖,下一刻就被瞬移至面前的齐韧一剑挑飞。
齐韧微微一笑:“初次见面,请仙君指教。”
郁安易躲过右侧死士袭来的一击,咬牙切齿:“你就不怕照玉发现你阳奉阴违?”
齐韧笑笑:“他不会。”
那一笑带着显而易见的狠意让郁安易胆颤心惊,该死的,他就不应该让照玉离开他身侧!
郁安易:“齐家主,我跟你无怨无仇,你当真要为了一个盛昭得罪整个剑宗吗?!”
“而且,若是你兄长齐桦在,他也不会让你杀我的。”
齐韧耸了下肩,微眯眸:“剑宗不是早就将仙君逐出门了吗?只是没有放出消息罢了。”
“江千舟如今也自身难保,而齐桦,他可是比我还想杀了仙君。”
郁安易眉眼冷厉,原来齐桦也被盛昭策反了,他侧身再避一击,匆匆道:“我未曾得罪过你,缘何对我下此死手?”
“齐家主也总得让我死个明白。”
得知道缘由,他才能说动齐韧。
郁安易反手再杀一人。
齐韧温和一笑,下一霎,他出现在郁安易背后,剑尖刺进了郁安易的肩胛骨。
太快了,郁安易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刺了个血洞,他闷哼一声,立在半空中的身影摇摇欲坠。
齐韧缓缓将剑刺进,低声感概:“因为,天都想要你死啊。”
天道让盛昭能有今日,齐韧即恨,恨它百年前认错了人,又谢它给了盛昭一次机会。
齐韧抽出剑,甩了甩剑上的血,做了个手势,死士上前用缚仙绳捆住了郁安易。
齐韧将郁安易带回了暗室,他越俎代庖,也总得让盛昭看清郁安易是怎么死的。
郁安易被押进了暗室,他本奇怪齐韧为什么不先动手,一进这个暗室他就知晓了。
这间暗室的香炉燃得香跟照玉身上的香如出一辙,馥郁醉人,脚底是暖玉做的地板,刻上了阵纹,暖和得不似隆冬。
郁安易被扔在地上,他咳出几口血,听见死士关上暗室离去了。
照玉在哪呢?
郁安易勉强撑起身子看去。
齐韧掀了帘,跪在榻边。
帘子被掀开的一霎那,露出了里边的人。
惊鸿一瞥,莫非如是。
郁安易呼吸都紧了,他万万没想到榻上的竟是乌丝散乱、双眼缚了红绸,沉睡得无知无觉的照玉。
“你给他下了药?”郁安易咬牙。
齐韧不语,他拿起一个香囊在盛昭鼻尖晃了晃,解掉让盛昭昏睡的药力,但手脚无力的药效齐韧没有解。
他之所以想封掉盛昭的双眼,就是怕盛昭跑了,盛昭说他怕黑,齐韧是不忍心,随手拿了个红绸了事,但他还是要限制住盛昭,以防万一。
齐韧扔下香囊,提剑走出帘后。
盛昭挣开迷蒙的眼,迷迷糊糊扯下红绸时,抬眸就瞧见鲜血飞溅了一帘,浓墨重彩的一笔,彻彻底底让他清醒了。
那一剑刺进了郁安易的胸腹处,他咳出一滩血,无能地倒在地上。
他听见照玉惊呼的声音,缓缓笑了。
郁安易安下心。
照玉一定会救他。
一定。
齐韧将染血的帘子一剑割落,眼尾被吓得泛红的照玉就暴露在郁安易面前。
郁安易痛苦地咳了声,气若游丝:“照玉,救我。”
盛昭正想撑起身,手一软又倒了下去,齐韧丢下剑,将盛昭扶了起来。
盛昭蹙眉:“齐韧,你明明答应了我,为什么还要对郁道友下手?”
他冷声:“你到底想做什么?”
齐韧扶住盛昭的手微顿了顿,笑:“照玉说的话,我岂敢不听。”
“只是,郁仙君死里逃生得太过轻易,我心有不快。”齐韧唤狗似的,“郁仙君不爬过来给照玉磕几个响头吗?”
盛昭刚想出声,齐韧就捂住了他的嘴。
齐韧回眸去看郁安易,用眼神示意。
盛昭抵着齐韧的手掌心,张唇无声道,齐韧在心里描摹着盛昭的唇形。
盛昭在说:天真。
天真?
齐韧有些莫名,谁天真?天真什么?
盛昭侧脸避开齐韧的手。
郁安易正费力撑着地爬起来,用齐韧丢下的剑支撑住身形,他喘着气:“照玉,是你说能让齐家主收回主意,我才来此。”
他轻而易举将所有罪责怪在了盛昭头上。
盛昭怔了下,沉静道:“我会处理好。”
盛昭推开齐韧,晃晃悠悠地从榻上下来,脚一碰地,就差点摔了。
他对齐韧说:“别碰我。”
盛昭缓缓走向郁安易,面容虚弱而又苍白。
郁安易胸腔莫名刺疼,有些不忍,他阖了阖眸,在心里道,他自个都要没命了,哪来的闲工夫心疼别人?
盛昭走到郁安易面前时,骤然低喝:“尤延!”
尤延应声而动,千百道剑气密密麻麻向郁安易挡去,千钧一发之刻,盛昭拉起郁安易就跑。
他丝毫不见方才被下了药而手脚无力、全身虚软的模样。
盛昭是装的。
齐韧徒然反应过来,那一声“天真”原来是骂他的,他缓缓吸了口气,有些不明白。
不明白盛昭为什么要护着郁安易,直接杀了了事不好吗?
齐韧扪心自问,他做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