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孙瑾顿时觉得自己气得肺都要炸了。
他言下之意,就是自己勤学苦练十余载得不到夸奖,还是因为自己技不如人?
“怎么,医术不行,如今连话都听不懂了?也不知孙老是如何瞎了眼,一直觉得你堪当大任!”姜卿羽朝前了一步,痛骂了孙瑾几句这才觉得心情舒爽了几分。
当真是个恩将仇报的!不亲自把他叫醒跪到孙老床前,真是难消这一口气!
“你!”孙瑾指着姜卿羽,可满腔的话此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说,父亲觉得自己堪当大任?
孙瑾的心顿时陡然一颤,满眼震惊地看向姜卿羽。
“你可知孙老唯独不当面夸你,背地里提起你都满是骄傲?你可知孙老留我在同济堂说等他学成了西医,便要你将中西医融会贯通、发扬光大?”
“就连方才公堂之上,他要你道歉,也是想大事化小。如此对你百般维护,就是你口中的半分父子之情也无?”
“孙瑾,你当真是好良心!”
姜卿羽的神色越发沉了沉,开口时心底不免一阵酸楚。
两世为人,她都不曾享受过这亲情的滋味,可偏生有人却如此身在福中不知福。
孙瑾虽然是被骂了,可他却觉得通体舒爽,一阵别扭的甜蜜顿时从四肢百骸蔓延了开来。
他这才明白,原来父亲是爱他、惜他、认可他的!
可他都做了些什么?
孙瑾一想到自己那些混账事,就不禁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清脆的声响在公堂之上格外清晰。
他竟难得地朝着姜卿羽行了一礼,张了张嘴,可到底还是有些别扭,一言不发便朝外跑去。
他现在只想飞奔回同济堂,也不知道父亲如今怎么样了?
一想到这里,孙瑾整个人便被愧疚掩埋。
自己当真是一叶障目,被嫉妒丑化的面目全非……
等人走后,姜卿羽这才施施然朝着堂上行了一礼,“昨日山匪突然来袭,夜里又遭纵火,怕是幕后之人所图非小,草民斗胆,还请王爷彻查此事!”
“此事本王自会查明,给黎民百姓一个交代!”景庭顺着话接了一句,而后眼底更是多了几分笑意。
“顾神医悬壶济世,忧国忧民。我朝能人辈出,本王甚是欣慰!来人啊,给同济堂送牌匾!”
景庭说着便随手拿起了堂上的纸笔,顷刻挥毫而就。
姜卿羽这是第一次看到景庭的字。
恣意飞扬,暗敛锋芒,一如其人。
只是他这假公济私也太过于明显了!
姜卿羽藏在面具下的脸都有些绷不住,眼底的笑意便已经星星点点地露了出来,到底还是怕失态。
“既是无事,草民便先告退了。”
“顾神医请便。”景庭淡淡地扫了眼她离去的身影,等收回视线时,眼底却陡然一变,一派山雨欲来的模样。
“是这京官太清闲,都让杜大人忘了如何审案了?”
该算的账,一笔笔地可都要讨回来。
“下官……下官知罪!求王爷开恩呐!”杜晔控制不住身子的颤抖,就连擦汗的时候都擦了好几下,可那豆大的汗珠还是顺着鬓边的发丝陡然滑落。
而对面茶楼上,一道竹帘悄然放下。
“公子,顾神医已然扫清了嫌疑,那这些证据……您看?”竹子手里捧着一个竹简,眼神有些犹疑,试探性的开口征询着他的意见。
“人都没事了,还要这些何用?”林初墨轻笑了一声,挑眉反问,笑容清润,可举手投足间却是让人不自觉臣服的贵气。
“属下多嘴。”竹子将这卷宗放到了袖子里,刚要退下去,却见林初墨眼底起了一阵嘲讽,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对面的府衙。
他净润如玉的手指在桌上轻扣了几下,脸上的笑容倒是越发张扬了几分,“既是来了,也别白跑这一趟,将林家贩私盐的账簿等物,都给咱们这位庭王送去。”
权是他帮了顾音的谢礼,他便顺手送他一桩大功。
林初墨的眸子淡淡一扫而过,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便朝外走了下去,白衣如雪,风度翩翩。
本是不染尘埃的一人,可偏偏长在最阴暗的角落,见惯着人心不古、世态炎凉。
竹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转身招了一个小厮过来。
府衙外头的百姓已经散了大半,却还是有些是在看热闹的,可他们没想到这一上午的信息量,竟是有这么大!
权极一时的林家竟然也参与了贩私盐一事,这一事还是林家大公子亲自出面去的!
人证物证一应俱全,就差拿人问审,签字画押了!
苏辞刚回来就遇上了这一幕,顿时有些瞠目结舌。
“苏辞,你派人去查查这账簿,顺便让人去请林家的人过来。”景庭眼底神色一闪,冷冷地看了眼杜晔,不过是象征性地罚了一年俸禄,便暂时把他丢到了一旁。
而这林家,还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背后千丝万缕竟是没有一分钱是干净的!连带着人命官司都牵扯出了好几条。
人赃并获,林家即便是再想抵赖,也有心无力,索性破罐子破摔,如数认了。
景庭看着案宗,不由得几分心惊——
不过只是一个家族便猖狂至此,这整个权势场后,又该是怎样的一池浑水?
他深深地闭了闭眼,看着林家人签下的名字,突然眼眸一滞。
林家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可唯独少了林初墨,他这个人就好像是陡然消失了一般,被人彻底抹了去。
只是景庭倒也没有将他放到心上,将东西收拾好便回宫复命了。
御书房里,皇帝是又气又喜的,一会儿被这些贪官污吏气的大发脾气,一会儿听说景庭将这些都查了个清楚明白又忍不住觉得高兴。
总算自己还有个像样的儿子,也不至于总在太子那个歪脖子树上吊死。
“你说,朕的老三,是不是个人才?”皇帝得意地哼哼了一句,转头看向了何福宝,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比起老大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