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峰三人的囚车一路出城时,百姓几乎是夹道欢送,万人空巷。
苏辞抽调了一支军队护送上京的同时,也准备了一辆铺满了软垫的马车,将顾曼语也塞了进去,千叮咛万嘱咐千万要把人看好了,这才打马回来,主持分发赃银一事。
不多时,商铺开张,街市热络,萧条了许久的越州城也终于热闹了起来。
走街串巷的货郎叫卖声抑扬顿挫,稚童打闹间笑声清越,一日之间,这越州城便焕发出了别样的生机。
看着外头街市熙熙攘攘,姜卿羽的心情莫名的轻快了几分。
原来市井烟火气,最是平凡动人心。
“可要出去逛逛?”
清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时,姜卿羽几乎是瞬间便回了头,眼底也多了几分担忧,“你怎么出来了?”
林初墨伤的极重,昨日刚捡回一条命,又遇上驿站失火,都不曾好好休养,如今怎么还下床走动了?
“都是小伤,不碍事。”林初墨浅浅一笑,裹着白狐裘的模样更衬得他整个人清逸出尘。
“那便等这些小伤好了,再同游越州城。”姜卿羽笑着开口,下意识地朝他走了过去。
这一次被罢黜的官员可不止那三个,昨夜莫怀仁带来的那些便都是用来顶上的,只是拔钉子容易,磨合却是要花心思的,所以应该暂时还不回去。
“好啊。”见她款款朝自己走来,林初墨的神色里更添了几分温和。
两人高度相似的装扮越发显得极为登对,一路并肩而行时,沿路的丫鬟家丁都有些情不自禁地纷纷侧目。
还是一个眼尖的小厮认出了姜卿羽,连忙跑去找苏沐。
林初墨住的清洛苑在东边,采光极好,环境也别致,路上却得经过一处小桥,一阵风吹来的时候,林初墨下意识地轻咳了起来。
“咳咳咳——”
他如今的身子比之前已经好了许多,只是偶尔还会咳嗽,他早就不在意了。
只是转眼对上姜卿羽那满是关切的眼神时,他心念一动,原本已经要弱下去的咳嗽声又响了起来。
姜卿羽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想替他顺顺气,可没想到自己一拍,他的咳嗽声反而越发重了起来。
生怕是自己力道太大伤了他,姜卿羽突然有些无措的收了手。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面前的林初墨太脆弱了,就好像是一个精致的琉璃盏一样,华美却易碎。
见状,林初墨的神色陡然一顿,又象征性地咳了几声,便停了下来。
姜卿羽眼底有些同情,昨日给他包扎的时候探过他的脉,早知他身体底子弱,脉象又紊乱不堪,受了寒便越发撑不住,能活到现在都实属不易。
“还好吗?”她眼底不禁染上了几分担忧,伸手探了探他的脉,倒是比昨日的稍微稳了些,只是这脉象时强时弱,怪异的很,她一时拿不准,也就多花了几息工夫。
“无妨,这些年早习惯了。”林初墨神色微动,这回倒是没有刻意用内力让自己的脉象看起来虚弱凌乱,只是稍加掩饰,看起来却依旧虚弱。
方才刚咳过,如今这样到底显得有几分欲盖弥彰,轻而易举让姜卿羽心底多了几分唏嘘,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还是林初墨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我能叫你阿羽吗?”
阿羽?这个称呼怎么和那个变态阁主一样?
姜卿羽的思绪一瞬飘远,转瞬回神时撞进林初墨那张极具欺骗力的脸时,不禁轻笑一声。
面前这清风朗月的人,如何能和那阴晴不定的变态阁主扯上关系?
“这般亲近的称呼,是林某唐突了。”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林初墨的眸子陡然一暗,神色间也染上了几分自嘲。
这小模样,当真是可怜的紧。
想到他的境遇,姜卿羽的心顿时就软的一塌糊涂,连忙找补了一句,“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你若是愿意,直接叫我全名就行。”
叫全名,景庭总不至于吃醋。
只是姜卿羽到底没有意识到,这里是古代,女子闺名是亲近之人才能叫的,所以,卿羽和阿羽并无任何分别。
“好。”闻言,林初墨的眼底顿时流光大盛。
苏沐紧赶慢赶地小跑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两人相对立在桥头,都穿着一身雪白的狐裘,林初墨一身气质温润俊逸,而自家表妹笑意清浅,乍一眼看去,倒是般配的很。
只是他的目光再向下移到两人肌肤相触的手上时,苏沐的脸色陡然一变——
几乎是瞬间便想起了自家那位毁婚远嫁的姑姑。
苏沐神色一凛,几乎是瞬间便冲上了桥,大跨步上前,就直接挤到了两人中间,顿时将两人的视线瞬间隔断。
林初墨的眼神陡然一暗,可见对方是苏沐,到底没有说什么。
“昨日匆忙,还未来得及见上表妹一面,娘亲可念叨得紧呢!”苏沐笑着开口,伸手一拉她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拉开了她和林初墨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娘亲那里催得急,我先带表妹过去,就不送林公子了,阿大,送林公子回去,房里多燃些暖炉。”
苏沐一番话说得极快,根本没有给他任何反驳的余地,话音未落,阿大便已经走到了他的身侧,笑着给他指了指路。
见状,苏沐还像是不满意似的,又嘱咐了一句,“林公子身子弱,这越州的冬日又冷得很,伤愈之前还是不要乱走动的好。”
“小公子好意,林某感激。”林初墨眼底的暴戾一闪而过,开口时却依旧是一副清风朗月的模样,转身离开前,目光却依旧落到了姜卿羽身上,开口时还噙着笑,“卿羽若是有空,不如多来清洛苑坐坐,毕竟林某如今……”
林初墨说到这里,便突然一顿,脸色陡然黯淡了几分,话未说完便笑了笑,转身离开。
这副模样落到姜卿羽眼底,更添了几分幼小可怜又无助的味道,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林初墨的背影,总觉得此时的他不仅虚弱无比,还孤单落寞。
妥妥的一个小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