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庭自然没心情看他们这副可怜模样,他只觉得烦躁。
只是转瞬,当他将堂内情形尽收眼底时,原本的满脸阴沉陡然暴雨转晴。
他侧眸看向堂中傲然立着的姜卿羽,见她身上没有沾上半点墨,这才神色稍敛。
“本王耐心有限。”只有下一秒,景庭周身气势陡然一变,瞬间如坠冰窟。
他的小狐狸,方才哭过了。
原本还以为他忙于筹办宫宴,赶不及过来了,没想到之前竟是帮她去审人去了。
姜卿羽不禁心底一暖,眼底眸光微转,一瞬山河潋滟。
“若是不说,便带下去。”他抬眸淡淡扫了眼三人,苏辞已经迅速上前,将薛仁嘴里的布条取了下来。
“呸!”薛仁怒目圆睁,一副铮铮铁骨的模样。
要杀就杀,他才不怕!
可他的话却没来得及出口,景庭却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薄唇轻吐,眼神玩味,“给王妃试药。”
不过寥寥几字,薛仁方才嚣张的气焰全无。
浑身钻心的痒,让他的理智一点点崩溃。
连千机引都能解,连入了棺材的人都能救回来,他若是真沦为了药人,这辈子还不知道要经受怎样的痛苦?
光是想想,他就觉得一阵胆寒!
眼见薛仁的神色已经开始动摇了,姜卿羽将小晏塞到了苏辞怀里,不失时机地朝前走了两步,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他。
“《落毒经》中记载了一种毒药,名唤凛秋霜,服之者不可触外物,一触便疼痛无比,哪怕是简单的穿衣都像是一种酷刑……”
姜卿羽眼底流光乍起,像是征询他意见似的问了一句,“本宫倒也很好奇,不若你替本宫试试?”
狐狸磨爪子,原来是这般模样。
景庭一瞬惊艳,眼底不禁起了一丝涟漪。
“哦,对了,你放心,本宫素来与人为善,说了不取你性命,就一定不会让你死。”姜卿羽轻笑出声,分明是神仙似的人物,可说出的话却如修罗恶鬼,声声索命。
薛仁瞳孔紧缩,瞬间破防,连声求饶,“说!我说!是、是拂柳!都是拂柳指使的!”
“拂柳?”姜卿羽秀眉紧蹙,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皇后的人,对她素来忠心。”景庭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句,开口时却染上了几分嘲讽,“景恒被废一事,和本王也有几分关系。”
他没有十足的证据,自然不好直接指认皇后,可就是这一句话,却越发让人浮想联翩。
众人谁也不是傻子,立刻便想通了,把矛头都指到了皇后身上。
“你呢,可想好了?”姜卿羽又看了眼瘫坐在地的徐师爷,示意衙役将纸笔又递了上去,这回徐师爷倒是没有再拒绝。
他一双小眼睛里已经染上了几分灰白,落笔时,一笔一划都极为用力!
娘娘!徐某今日尽忠了!
转瞬,徐师爷神色陡然一沉,趁着众人不注意,一把抽出了靴子里的匕首,直直朝着胸口刺去!
噗——
鲜血骤然喷涌而出!
景庭剑眉微蹙,立刻揽着姜卿羽朝后退了几步,将她护在了怀里。
而苏辞也动作极快,带着小晏退到了一边。
等衙役将那沾满了鲜血的纸展现在众人面前时,他的手不禁有些轻颤。
“天下读书人宁折不弯,酷刑之下岂有真言?今日以死为谏,公道自在人心!”
不过一句话,却字字泣血,声声呐喊,都在说着景庭和姜卿羽两人仗势欺人,屈打成招!
景庭的脸色顿时阴沉如水,倒是姜卿羽淡然开口,“这字写的不错,和他一起烧了,至于剩下的,本宫自当进宫去讨个公道!”
敢动她的人,就得付出代价!
皇宫,乾清殿。
皇帝一脸头大的看着底下的一大堆人,姜卿羽站在正中,一把抱着他的手臂,一开口告状,神色委屈。
“启禀圣上,如今这些刁民是越发大胆了,今日不仅去医堂下毒,还胆敢往一等诰命夫人身上泼脏水!空口白牙便敢将王妃告上公堂!简直是不把天家威严放在眼里!”
“明日藩国来朝是大事,这帮人却特意挑在今日闹事,这分明是想让那些小国看了笑话!”姜卿羽越说越狠,说的皇上的脸色也越发沉了下来!
“若不是背后有人撑着,他们怎敢如此放肆!”景庭眉梢微挑,顺口接了一句,分明是明知故问,却字字愤慨,看向姜卿羽的眼神里满是心疼,“可有受委屈?”
这庭王妃哪里受了半点委屈?这不是全须全尾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吗?连一根毫毛都不曾少的!
杜晔跪在地上,不禁抬袖擦了擦额上的汗。
“嗯!”可下一秒,便见姜卿羽陡然凑近,重重地点了点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杜晔神色复杂,看向姜卿羽时颇有几分五味杂陈。
方才那个执掌生杀,下毒截舌眼也不眨的人是谁?
“杜大人,庭王妃方才所言,可属实?”皇帝的目光在众人周围划过,最终还是挑了个软柿子捏。
只是杜晔的身子却瞬间抖了起来,他下意识地看了眼姜卿羽,视线相对的瞬间,他顿时觉得自己心肝儿都开始颤了。
“启禀圣上,方才之事,确如庭王妃所言,那两人已然招供,说是拂柳指使的!”强烈的求生欲让杜晔选择站在了姜卿羽这边。
只是话一出口,皇帝的脸色陡然变了。
原本以为这杜晔好歹算是太子门生,能有几分良心,却没想到,竟是这般贪生怕死!
他哪里不知道这事十有八九就是皇后干的!可明日藩国来朝,今日他废后,这事传出去,他天家颜面何在?又何以服众!
“既是证据确凿,不必再辩!来啊!去翊坤宫捉拿主使,押人天牢,待秋后问斩!”皇帝心思一动,瞬间便拍了板。
只是说话间,却有些模糊不清。
皇帝神色微动,见两人没有说什么,顿时稍稍松了一口气,可下一秒,他的目光便落到了杜晔身上,瞬间便让人打了个寒噤。
“京兆尹杜晔治下无能,致使天子脚下几次三番有人诬告,念其安顿流民有功,功过相抵,允其告老还乡。”
“臣,谢主隆恩!”杜晔后背都被冷汗浸湿,当即脱了乌纱帽,恭恭敬敬地又行了个跪拜大礼,便将乌纱帽端正地放到了自己面前。
“行了,都退下!”皇帝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开口时神色却还是有几分闪躲,话音未落便起身想离开,几乎是逃一般。
只是下一秒,姜卿羽却勾唇轻笑,径直出声,“臣媳尚有一事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