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姜卿羽到天牢的时候,徐之洲已经陷入了昏迷。
她来不及多想,飞快地往他嘴里塞了颗解毒丸,而后一把扯开了他的衣襟。
施针、放血……
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只是景庭站在她旁边,心底渐渐生了几分郁气。
即便是极力说服自己,她这是在救人,可思绪却还是不受控制。
徐之洲上半身完全袒露着,常年从军,体格健硕,身材极好。
而姜卿羽也毫不避讳,行医时总难免肌肤相亲。
景庭越发觉得这监狱里闷得发慌,闷得他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他承认,他有些介意了。
不知过了多久,姜卿羽才擦了擦额间的汗,长舒了一口气,“没事了,等下再去抓几贴药,喝上几日就没事了。”
“多谢太子妃救命之恩!”副将神色恭敬的朝她行了一礼,姜卿羽朝他摆了摆手,下意识地靠在了景庭身上。
见状,一旁早已候着的将士们便连忙将人给抬了出去。
“徐之洲身材不错。”景庭顺势将人搂在了怀里,仔细擦拭着她额间细密的汗珠,突然没头没尾地夸赞了一句。
姜卿羽顿时一怔,一时也没回过味来,就懵懵地应了一句,“嗯,常年训练的都这样。”
她倒是随意,可景庭却只觉得心底越发堵得慌,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苏辞正好是这个时候过来的,所以姜卿羽也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殿下,已经搜遍了,牧野身上只有这两样。”苏辞上前时,绢布上只放着两颗极为精巧的珠子。
其中一颗是紫烟的玲珑珠,另外一颗青黑色的则是从牧野舌苔下翻出来的。
只一眼,景庭便直觉不对,顺手将那颗青黑色的珠子拿了起来。
轻轻一捻,最外面一层衣便陡然褪尽,里头赫然是一张小纸条。
“景煜,凉州三城。”
上面只有六个字,却顿时让两人大惊失色。
牧野这话的意思是,他和景煜合作的条件是,将庆国的凉州三城让给东丹?
这是叛国!
姜卿羽眸色一沉,侧眸时便见景庭神色复杂,看了她一眼便朝外而去。
只是,两人刚走到外头时,便见一阵浓烟从西南方翻涌而上。
“宫里出事了!”苏辞的脸色陡然变了。
众人相视一眼,连忙往皇宫里赶。
今日是太子册封大典,废太子自然是要搬离东宫的,却没想到景恒竟是直接一把火,把东宫给烧了!
火势极大,青烟滚滚。
可景恒却疯狂地笑着!
“孤才是庆国太子!他一个贱人生得下贱子,有什么资格当太子?又有什么资格住在东宫!”
景恒披头散发,全然没了先前的仪度,唯独他那脸色却还是一如既往地高傲。
骄傲的活像只开了屏的孔雀。
“孤是庆国太子!”
砰砰砰——
景恒猛地将酒坛往地上砸去,接二连三地砸地声陡然响起。
可他却笑得越发大声了,反反复复的说着那几句话。
到最后,几乎是用吼的。
“这东宫是孤的!”
他状似癫狂,随手烛台打翻在地,眼见着火苗陡然蹿上了几丈高,眼底却越发得意!
“殿下,您快出来!”眼见着火势越发不受控制,姜婉芩急的都快哭了。
“快来人啊!走水了!救火啊!”她拼了命地大喊着,几近声嘶力竭。
“快救火!”皇帝早就闻讯而来,他只觉得额间青筋突突跳着,连忙指挥着众人救火。
宫人们也是一盆盆水往东宫浇去,可这火势就如同燎原一般,一时半会儿根本没有熄灭的趋势。
火势越来越大,可景恒的笑声却越来越虚弱。
皇帝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颤了颤,就连开口时都染上了几分慌乱,“快救人啊!”
景恒是他第一个皇子,出生在他册立太子的那一年。
他总觉得,景恒出生的这么巧,以后也是要当太子的。
是以,他多少总对景恒有些偏爱,也是真的拿他当继承人在培养。
从小到大,无论景恒犯了什么样的错,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却没想到养成了他这般骄纵的性子!
不过只是禁足,废太子,就让他一蹶不振,当晚就疯了。
可如今竟是之间放火烧了这东宫!
“我的!都是我的!”里头浓烟弥漫,景恒早已因窒息而瘫倒在地。
他眸子里倒映着熊熊火光,抬头望着东宫,竟还是吃吃笑着。
火势越发不可收拾,姜婉芩此时倒是突然冷静了下来。
她直直的盯着火光中的人影,竟是突然笑了。
下一秒,她便不管不顾地朝火海里冲了进去!
大火烧灼着她的皮肤,钻心的疼,可她却恍若未觉,只是拼了命地朝景恒奔去。
见她跑过来,他脸上的笑越发灿烂了几分,笑着朝姜婉芩伸出了手。
直到体力不支,重重跌倒在他身旁。
“婉儿,可摔疼了?别怕,孤在这里。”即便是疯了,景恒倒也没有忘记姜婉芩。
见她摔倒,景恒顿时紧张了,连忙在地上就朝她爬了过去。
双手交握的那一瞬间,火光映衬着景恒的脸,他眉眼温柔,神色骄矜,一如初见。
“有殿下在,婉儿不怕。”她突然就觉得自己这一辈子,能得景恒倾心相爱,也算是值了。
火势越来越大,顷刻间便将两个人影吞噬殆尽。
这场大火,足足烧了一个时辰才停歇。
等火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景恒和姜婉芩早已被烧成了骨灰,早已和木头灰烬混成了一团,根本辨认不清。
皇帝一直站在外头,眼睁睁看着这场大火带走了他最爱的儿子,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何福宝神色复杂,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生怕皇帝撑不住就晕过去了。
两人不知道在外头站了多久,皇帝这才收回了视线,深深地闭了闭眼。
“就地安葬了,去请些大师来做几场法事。”皇帝开口时,声线里却分明染上了几分哽咽。
“把这一片都划为禁地,另外再挑一处宫殿,改成东宫,给老三。”
皇帝神色一怔,步子沉重,身子也有些摇晃,整个人顿时老了十几岁。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御书房的。
满脑子想起来的,都是景恒从小到大的样子。
他就这么呆坐着,都不知过了多久,还是想不明白。
好好的皇子,怎么会这般受不得挫呢?
恒儿他这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去寻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