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同福客栈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多的是来看热闹的百姓,京兆尹带来的衙役不过二十几人
提前半个月进京来参加春闱的学子大多都是来考文试的,胆子小,也信鬼神,如今已经跑了一半,剩下的那些都是将信将疑地留了下来。
昨夜那五人坐在最前面,仅一个气质儒雅的读书人不远不近地坐在他们边上,神色淡然,手里还捧着一卷书。
在这一众人里极为惹眼。
正是卫商枝。
姜卿羽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而他也是极有礼数地朝他们微微颔首,算是示意。
除此之外,其他人都躲得远远的。
整个客栈门窗大开,所有人都集中在大堂里。
周围的地上摆了一圈草席,上头铺了些褥子,可供他们休息。
而正中央摆了一张桌子,上头放了各色瓜果小食,甚至还有一碟子瓜子,桌子角落却放着一个小锦囊。
姜卿羽和景庭两人便就这么一脸惬意地坐在边上,旁若无人地闲聊着。
原本这大堂内安静得很,静到就连姜卿羽嗑瓜子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
或许是因为他们两人看起来实在是过于轻松,众人的心情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景庭看着外头越来越暗沉的天色,到底还是伸手夺过了姜卿羽手里的瓜子,“亥时中了,你先回府休息?”
“就在这里住,也省得奔忙了。”默默地磕完手里的那颗瓜子,姜卿羽便抬手拍了拍衣裙上的碎屑,点头应了下来。
起身时却环顾了一圈周围众人,“诸位若是困了,大可就地休息,明日一早便知,这世上是没有鬼的。”
景庭深深地看了眼苏辞,便跟了上去。
他们在这里,贼人大概率是不敢再来了。
今夜,不会有人闹腾。
仅一眼,苏辞便拱手行了一礼,神色认真,仔细地盯着大门之外。
彼时顾曼语正把自己整个人浸泡在浴池里,听到消息时气得几乎要咬碎了一口银牙!
她看着身上青红交错的暧昧痕迹,昨夜那些荒唐片段浮现起来时,她顿时有些反胃,也正是因此,她突然用力,重重地在水面上拍打了一下。
顿时,水花四溅。
侍女见状,连忙朝后退了一步,“姑娘,今晚可要……”
“愚蠢!”顾曼语冷哼了一声,回眸看她时,神色狠厉,“明知人家设了局等你,还自投罗网?你家殿下平时就是这么教你做事的?”
“奴婢知错。”侍女一时哽住,只好默默地退到了一旁,等着伺候她更衣。
不知过了多久,顾曼语才从池子里站了起来,一步一袅娜。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肩上的痕迹,突然便笑了,“别急,机会多得是。”
同福客栈里,众人当真守了一夜。
大多数人到最后都睡了过去,唯独衙役们还站的笔直。
等天光破晓,晨曦的第一抹微光照射进来的时候,才有人陆陆续续地醒了过来。
这一夜果真相安无事。
别说是鬼了,就连半个鬼影都没看着!
众人在原地坐了一会儿,突然人群里便兴奋了起来!
“这世上,当真没有鬼?”
“诶,管它有没有,那些鬼定是怕了我们!”
醒得早的纷纷议论了起来,语气里满是欣喜和激动,只有昨夜那五人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
其中一位几乎是脱口而出,“可若不是被鬼上身,他们怎么会自己割了自己的……那啥!”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楼梯上的姜卿羽和景庭二人。
看着那张脸,他的话说到一半便突然羞红了脸,竟是说不下去了。
可即便如此,姜卿羽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啊,我们亲眼所见!”见状,边上的四位立刻帮腔,越说越玄乎。
叽叽喳喳的,说的这客栈一时之间竟是热闹了起来。
原来有些男人八卦起来,竟也是一把好手啊!
姜卿羽眼底不禁有些佩服,眼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引了起来,这才开口打断了他们,“眼见不一定为实。”
她看了眼苏辞,后者便迅速往桌上摆上了五个小瓷杯,在那后头,又摆了五碗汤药。
姜卿羽拿起了桌角上的锦囊,从里头掏出了一点碎末,极为小心的放到了瓷杯里头,用水冲开,而后目光便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诸位可要试试?”
“我来!”那五人面面相觑,便有其中一个举了手,而后上前了一步,端起小瓷杯一饮而尽。
紧接着,他的视线迷迷糊糊地,便看不真切了,再之后,他眼前的场景便陡然一变。
姜卿羽不过只是拿了一块白纱和红烛,在他面前晃荡了几下,那人便陡然尖叫了起来,“救、救命啊!鬼、鬼啊!”
他吓得直接跌坐在地,整个人都剧烈颤抖了起来。
见状,姜卿羽便立刻收了东西,苏辞便立刻将那一碗汤药给他灌了下去。
那人这才缓缓清醒了过来。
“方才都看见了什么?”姜卿羽笑着开口问他。
“白、白衣女鬼!”那人显然是被吓到了,开口时声音都打着颤儿。
话音刚落,却见众人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大家都看的清清楚楚,这哪里有鬼?
还有人不信邪,主动上前试,可每一次却得到的是同样的结论!
“这是曼陀罗,有致幻的功效,有同样药性的药材还有不少,所以昨夜的你们所看到的‘鬼’,不过是在有心人引导之下,自己幻想出来的罢了。”
姜卿羽拿起桌角上的小锦囊,解释了一句。
“这世上真的没有鬼!”
“快!快去把李兄他们叫回来!”
这下,所有人都信了,整个客栈陡然间便越发热闹了起来。
景庭也不失时机地跟了一句,“诸位学子入京,可集中住宿,官府会派人照看,而至于昨夜的命案,也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大家一个交代!”
顿时,人心大定。
“掌柜的,我不退房了!”
“再续上十日!”
见衙役们守了他们一夜,有几人便去厨房倒了些热茶,递了过去,“诸位官差大哥辛苦了,喝口热茶,坐着歇歇!”
事情尘埃落定,卫商枝便也收起了书卷,认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发带,便转身离开。
从头到尾,都淡然至极,却成功地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苏辞,去查查他。”景庭神色微动,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