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屋里,池思瑶一样的辗转难眠。
屋里的陈设她一件一件看过去,在屋子的角落里看到一个刻满刀痕的木人。
木人没有脸,身上的刀痕却密密麻麻,这些刀痕或横或竖,或深或浅,相互交错,看起来似乎有规律,又似乎没有规律,粗略一眼扫过去,至少有三四百道。
这个小木人对穆云启意味着什么?
她不禁透过窗户看向院中那个孤寂的身影。
穆云启就像是一头孤狼,看起来冷漠孤高,但却始终在默默无闻的守护者身边的每一个人。
直至天亮,墓碑前的穆云启方才动了动。
他眼中比昨夜来时多了几分释然:“师父,徒儿该走了,过些日子再来看您。”
风起,枫叶林沙沙作响,似在回应他的话语。
进到屋里时,池思瑶正趴在窗边的条案上迷迷糊糊睡着,她的手边放着一个小木人。
穆云启的目光落在小木人上,不禁伸手将小木人拿了起来。
他的指尖慢慢划过小木人身上的刀痕,那几年里,他每杀一人就会在这个小木人的身上刻一刀,横的是作奸犯科却逍遥法外的恶徒,竖的是签了生死之约的挑战之人。
刀痕一共三百七十二道,每一道都是他的刀下亡魂。
而这个小木人...
他的指尖划过小木人没有五官的脸,眼中闪过狠厉之色。
多希望,这些刀痕是划在那个人的身上...
他的手骤然收紧,紧紧捏着小木人,当年阿爹为了救他被害死,这个仇他不会忘,那个人欠阿爹的,他会一点一点讨回来!
半梦半醒的池思瑶感觉周遭的气势一瞬间冷冽下来,不太舒服的嘟囔了一下嘴,睡眼惺忪的爬起来。
几乎在这一瞬,这种令人难受的压迫感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脑袋被一只大手温柔的抚摸了两下。
她揉了下眼睛,回头看向穆云启,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软糯糯的喊了声:“云启哥哥...”
穆云启浅浅笑了:“我们出来很久了,该回家了。”
池思瑶不禁看向院子里的那座小小坟墓。
坟墓上的落叶都已经被清扫干净,四周还围了一圈矮篱笆。
这是穆云启做的么?
只用了一夜的时间?
她看向穆云启的手,果然看到他的手上有些细小的划痕,不禁有些心疼。
楚明说他对师父不闻不问,可他明明在乎的很...
她起身抱了抱穆云启:“好,拜别了师父,我们就回家!”
......
一路策马疾驰,赶到京都之时已经过了晌午。
还未进府,池思瑶远远的就看到管家焦急的身影在府门口来回踱步。
她看到了,穆云启自然也看到了。
他拧了下眉心,夹紧马腹往前疾跑了几步,看向管家:“本王不在之时,有何事发生?”
管家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见过殿下,今晨宫里来人,说是请殿下您进宫议事,小的说殿下您身子不适,需得晚一点才能进宫,如今已过晌午,宫里那边只怕殿下不好交代!”
“宫里?”穆云启略一思忖:“无妨,本王自有说法。”
他揽住池思瑶的腰,抱着她翻身下马后,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先回院儿里歇息,本王进宫一趟,晚些回来陪你用膳。”
池思瑶乖巧的点头,看着他一路又骑着马离开,不禁心中感慨。
穆云启这一天天的可真忙...
她一个人慢悠悠的走回主院,研究了会临江给她的药方,没过多久,穆云启就回来了。
穆云启告诉她,联姻一事作罢,皇帝为了巩固大穆与戎狄之间的和平约定,决定办一场皇家秋猎,以促进双方情意,皇帝之所以召他入宫,不过就是想将此事交给他办。
穆云启并未拒绝,还当场决定将此次秋猎定在三日后。
之后的三日,穆云启更忙了,白天几乎很难看到他在王府里,晚上他也回来的很晚,天未亮就要离开。
这三日里,池思瑶也没有闲着。
第一日,她根据上一世的记忆翻找出母亲留下来的一些商铺房契,在这一沓契约中找出了几张有特殊含义的药铺契约。
这几间药铺就是日后重启药谷毒宗的据点,联络母亲部下的地方。
依着这些契约上的地点,池思瑶前往这些药铺先探查了一番。
分别去到这几间药铺里,她看到了一些上一世熟悉的面孔,上一世她重启药谷毒宗,也是这些人从旁相助,只是后来大家知道了她是在为穆云昭做伤天害理的事,所以才慢慢的一个一个都走掉。
她没有惊扰这些人,而是不动声色的买了些药材就回了王府。
只要确定大家都还在,一切都和上一世一样没有发生变化,那么之后重启药谷毒宗将会方便很多。
第二日,清晨刚刚吃过早膳,护国公大人便亲自上门来请她去为陆鸣做后续治疗。
当初她为了固定陆鸣的断骨,在陆鸣的肋骨上夹了两块银质小板,按照时间来看,此时伤口慢慢愈合,银版的沉重感开始浮现,陆鸣看到自己身上的伤口,会来找她询问,也是理所应当。
见到护国公时,护国公格外恭敬,即便他已经急的满头是汗,也不曾有半点不尊敬的言语。
来到护国公府时,陆鸣正半倚在床头看书,见她来,便放下书准备起身行礼。
池思瑶连忙制止:“陆小世子不必多礼!”
她打量了一下陆鸣的脸色,脸色虽苍白但唇瓣已然恢复了血色,精神也很好,可见身体已经开始好转。
她捻了捻指尖,目光扫过陆鸣的心口,只是陆鸣此时穿了衣服,她并瞧不见伤口。
“陆小世子这几日感觉身体可还好?”
陆鸣垂眸看了眼自己的心口,顾忌的看了眼一旁殷殷切切的护国公:“陆某的伤恢复的很好,今天劳驾王妃走一趟,是有些事情想问王妃。”
他的神情池思瑶看在眼里,料想他大概已经猜到了自己身体里有东西,但又担心自己爹爹知道了会发怒,所以欲言又止。
池思瑶眉眼微敛:“不知陆小世子有什么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