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夜幕刚刚降临之时?,苏昱和纪元鹤终于顺利回到了?长青县。
他们没有贸然进入神?威军军营,而是潜伏在军营外, 暗中观察着军营内部的情况。纪元鹤很快便发现, 营地外围的守卫都是陌生面孔。
他皱起眉头,正要思考该如何?跟军营里的将?士们取得联系,苏昱已经从行囊中拿出他的长管火铳,微笑道:“阿鹤无需担心?, 入京之前我已与火|枪队的士兵们定好了?暗号, 三声枪响,间隔一长一短, 便是我回来?了?的意思。”
纪元鹤闻言也露出了?笑容:“嗯,我知道, 有你在,我什么?都不用担心?。”
苏昱被主人夸得脸有些发烫,明明已经有了?一世为?人的经历,可他还?是会为?主人的每一句夸赞而心?跳加速。
暮色沉沉,一片寂静中,忽然响起三道间隔不一的枪声。紧接着, 不知什么?人高喊了?一句:“是军师的信号!将?军和军师回来?了?!”
一瞬间, 营地被无数火把点亮, 神?威军将?士们自营帐中鱼贯而出, 他们默契配合,轻松制服了?守在军营外围的禁军, 打?开营地大门,将?纪元鹤和苏昱迎了?进来?。
中军营帐中的杨杰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就丢了?脑袋,而他带来?那五千禁军也被尽数收编, 不愿意归降纪元鹤的,通通成了?神?威军的俘虏。
萧泯也被士兵们从地牢里放了?出来?,他被关?了?好几日,整个人憔悴了?许多,好在杨杰并没有对他用刑,只要好生将?养,来?日还?是一员骁勇善战的大将?。
*
史书记载,显德三年?末,死而复生的安王苏昱现身北疆,以“清君侧”为?号,率领神?威军三十万将?士,自云中府起兵。
纪元鹤用兵出神?入化,又有火|炮和火|枪队加持,再加上沈家父子源源不断地为?他们提供物资。神?威军势如破竹,半年?内连续攻破十数座城池,甚至有一部分城池的守军不愿负隅顽抗,主打?开城门,迎接神?威军入城。
神?威军军纪严明,从未出现过士兵打?家劫舍的现象,百姓们本?来?
为?战事提心?吊胆,却发现神?威军的到来?对他们的生活几乎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且苏昱每到一地,都要令当地知县开仓放粮、救济灾民,并发布通告,免除三年?内的徭役和赋税。百姓们无不欢欣雀跃,直夸苏昱是活菩萨。
不过半年?,苏昱就将?庸平关?以北的地区尽收囊中。
消息传到金辉殿里,苏宸气?得破口大骂,命人砍了?兵部尚书的脑袋。
京城里人心?惶惶,许多人家都已经收拾好行装,计划在神?威军打?到京城之前逃往江南。而大臣们也在悄悄商议,准备向苏宸上书,提议将?都城迁至南越。
只是如今谁也不敢触苏宸的霉头。近来?苏宸的脾气?越发古怪了?,好几次在早朝上无缘无故地发作,甚至有位老臣只是因为?官帽上的穗子颜色黯淡了?一些,就丢了?性命。
最?后?,诸大臣将?礼部尚书宋万钧推了?出来?。宋万钧的嫡长子宋初扬如今正受苏宸宠爱,在后?宫中只手遮天,位同皇后?。不管怎么?样,苏宸总得给宋万钧这位“国丈”几分面子。
宋万钧还?悄悄写信向宋初扬询问了?苏宸对南渡一事的想法,在宋初扬告诉他苏宸也早有南渡的打?算之后?,才放心?地写了?折子。
这日早朝,宋万钧将?事先写好的奏折呈给苏宸,跪下来?劝谏道:“陛下,叛贼时?刻有可能突破庸平关?,南下抵达京城,为?江山社稷以及陛下的安危考虑,臣等恭请陛下迁都至南越。”
苏宸昨夜做了?一晚上的噩梦,一会儿梦见苏昱从坟墓里爬出来?,对他发出瘆人的笑声,一会儿看见苏昱坐在属于他的龙椅上,怀里还?搂着他朝思暮想的美人。宋万钧此言,简直是撞在了?苏宸的枪口上,他指着宋万钧的鼻子破口大骂道:“朕乃真龙天子!邪不侵正,苏昱那逆贼怎么?可能威胁得了?朕的安全?朕就不信他能突破庸平关?,打?到这京城来?!”
他越说越气?,狠狠地拍了?一把龙椅上的扶手,大喊道:“来?人呐!此人妖言惑众,把他给朕拖出去,斩立决!”
宋万钧吓得扑通一声跪下了?:“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
宋万钧平日里八面玲珑,很快便有同他交好的大臣跳出来?求情,还?特地暗示了?宋万钧和宋初扬的关?系。
苏宸脸上浮现出犹豫之色,关?键时?刻,宋初扬忽然自帘子后?面走出来?,跪在苏宸面前道:“陛下,古人云,王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虽然宋大人是臣的父亲,但他在危急关?头妖言惑众,扰乱民心?,论罪当诛。还?请陛下万万不要顾忌臣。”
宋万钧目瞪口呆地听完宋初扬的话,才明白自己是上当了?。他指着宋初扬的鼻子气?急败坏地咒骂道:“你这逆子!我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一个孽畜!”
而宋初扬只是自高处冷冷地逼视着自己的父亲,完全不想在这个自私自利的男人身上再费半点口舌。
宋万钧被侍卫们拉出去之后?,苏宸仍然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站在第一列的庄澜向前跨了?一步,说:“陛下不愿南迁,那便不迁,诚如陛下所言,陛下是真龙天子,有天命庇护,那苏昱只是乱臣贼子,不可能突破庸平关?天堑,陛下不如在太庙举办一次禘祭,弭灾求福。”
庄澜始终低着头,无论是龙椅上的苏宸,还?是他身后?的其他大臣们,都没有注意到他变幻莫测的神?色。
宋初扬眼底流露出一丝讽刺,而苏宸却喜出望外道:“老师所言极是!礼部尚书……”
他话说到一半,才想起礼部尚书已经被拖出去砍了?,便随手指着一人道:“那个谁,以后?你就是礼部尚书了?。刚刚太傅说的话你都听清楚了?吗?立刻给朕准备禘祭事宜,办好了?,朕重重有赏。”
然而庸平关?天堑仅仅拖住了?神?威军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显德四年?的秋天,一路势如破竹的神?威军,打?到了?京城附近。
攻打?京城前一天的晚上,苏昱带着一个包裹去了?隔壁主人的营帐。
他将?包裹递给主人,说:“这是我托舅舅找工匠打?造的胸甲。我一直想为?阿鹤打?造一副合适的胸甲,只是寻找原料和锻造胸甲都废了?一番功夫,到今日才终于制成。明日攻城时?,阿鹤便将?这胸甲穿上吧。”
纪元鹤将?包裹拆开,发现这
胸甲做得极薄,几乎没有多少重量,却又格外坚硬。他想起自己胸口那道疤痕,解释道:“我胸口的疤痕是我第一次上战场时?留下的,我那时?候还?年?少,作战经验不足,又总被军队里的刺头儿看不起,我想证明给他们看,才在对敌时?失了?手,此后?我再也没有犯过那样的错误。”
苏昱想象着主人年?少时?意气?风发的模样,不由露出了?憧憬的神?情:“要是我早点认识阿鹤就好了?。”
纪元鹤笑起来?:“我也想早点认识阿昱,听说你年?少时?风华绝代,是京城里不少大家闺秀的梦中情人呢。”
苏昱也露出了?笑容,纪元鹤望着他盈满笑意的眼睛,忽然想起什么?,轻声问道:“阿昱,攻下京城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他收起笑容,格外严肃地问:“你想成为?皇帝吗?”
苏昱想了?想,认真地反问道:“那阿鹤又是怎么?想的?你希望我做皇帝吗?”
纪元鹤犹豫道:“我……”
苏昱凝望着主人的眼睛,说:“还?请阿鹤直言,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我当然……不希望你做皇帝,”纪元鹤低下头,声音里似乎没什么?底气?,“那个位置不仅意味着权力,更意味着责任,我知道你不会成为?苏宸那样的昏君,但我担心?你的身体……”
他说完,又小声喃喃道:“抱歉,是我太自私了?。”
“那我便不做皇帝。”苏昱语气?肯定地说道。
纪元鹤没有想到苏昱竟然如此笃定,不由愣住了?,他的双唇开开合合,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不想当皇帝吗?那可是无上之尊……何?况,你本?来?就是皇室血脉,如今又是老百姓们心?目中的活菩萨,没有谁比你更适合做这个皇帝了?。”
“我答应过阿鹤,要一直和你镇守北疆,如果做了?皇帝,我就要食言了?,可我……不想跟阿鹤分开。”苏昱说着,往主人身边凑了?凑,他的态度十分随意,仿佛并不是在探讨关?系到整个大历王朝未来?的大事,而是在谈论天气?一般。
纪元鹤追问道:“那你不会不甘心?吗?你离那个最?尊贵的位置,就只剩下一
步之遥了?。”
苏昱嘴角微勾:“可是,我已经有阿鹤了?,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我不甘心?了?。”
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就是让主人能够幸福圆满地过完一生,主人快乐,他就快乐,主人幸福,他就幸福。他才不想做什么?皇帝,他只想永远跟主人在一起。
纪元鹤的眼眶湿润了?,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情不自禁地向苏昱靠过去,主吻住了?苏昱。
苏昱愣了?一下,用力揽住主人的身体,加深了?这个吻。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苏昱的耳朵里只能听见两个人扑通扑通的心?跳,他贪恋着这一刻的温暖,甚至开始期望这个吻能延续到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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