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综武侠]系统逼我中二 > 第74章 他们的梦
  圆月夜, 黄河边。

  苍凉的明月高悬,黄河上泛着冷雾,陆小凤伫立在岸上, 站了一会,他开始河心里走。

  他想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一年,他十七岁,灵犀一指还只是脑中的一个幻想。

  他还不是一个浪子,对美酒也并不热衷, 喜欢的是最锋利的宝剑, 骑最烈的马, 偏爱温柔美丽的姑娘。

  这一年他还没有四条眉毛, 却已经名动天下, 剑法犀利,聪明绝顶, 心高气傲,是个有傲气的, 像冰一样的少年。

  而这个残酷的世界偏爱打磨少年的棱角, 既可以将他捧入云端, 也可以让他跌入泥潭。

  也是这一年, 他有了心爱的姑娘,是他仗剑江湖时从一伙地头蛇手里救下的。姑娘的眼睛像是林中被饿虎扑倒,即将死去的小鹿,她的脸如清晨沾露的蔷薇吐艳芬芳。

  她雪白的肩头暴露在初冬的寒夜,每一次剧烈的呼吸都带着白雾, 哀哀的看着他,绝望道:“你为什么不能来得早一点?你为什么不能来得早一点?”她身下一片狼藉。

  血与尸首满地,烛火幽暗。

  陆小凤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盖在她身上, 小心翼翼道:“我带你走……可以吗?”

  这个孤高冷傲的少年,这个日后出了名的浪子此生第一次尝到了动心的滋味。

  他用了半年的时间抚平姑娘的伤痛,打开她的心扉。他们相拥在开满蔷薇花的,暖风习习的夜晚,他说:“我想娶你,我想生生世世都跟你在一起。”

  姑娘在她怀中战栗,慢慢红了脸颊,咬着唇小声道:“我一点武功都不会,身体也不好,只怕会拖累你。”

  陆小凤紧了紧手臂,郑重道:“我一定保护好你,不会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他食言了。

  名动天下的代价是数不清的麻烦,人在江湖,万事不由己。

  他除掉的那伙地头蛇只是小喽啰,他们老大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前辈大哥,曾在湍急的黄河河心独坐一只孤舟划道,扬言,一年之内,谁能挑了他,他愿意献出全部身家白银十万两,若输了,黄河沿岸都是他的地盘。

  后来,他就成了赫赫有名的黄河斩龙手,创建了聚龙帮,一年内崛起江湖。

  帮里义先行,陆小凤杀了他兄弟,他就要灭陆小凤满门。

  陆小凤没有满门,不会武功的姑娘遭了殃。

  他们把她绑到了当年斩龙手打擂的河心,当着陆小凤的面,将刀捅进了她心脏,丢进了奔腾不息的浩荡大河。

  陆小凤拼了命,一路冲杀,身负四十余处伤单挑斩龙手,他败了。任他如何崩溃,如何绝望,只能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看着心爱的女人凄惨死去。

  斩龙手的鞋踩在他脸上,“知道你错在哪了么?毛头小子,连武功都没学好就敢出来混江湖?记着,你女人不是我害死的,是你害死的!”

  长剑刺入他后心,斩龙手像踢一块烂抹布一样把他踢进水里。

  三日后,他被行船路过的花家商队从河里救起,后心那一剑刺偏了几分,陆小凤活了下来,可那个他发誓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姑娘独自在水中冰冷。

  十七岁那年,是他前半生最幸福的一年,也是最痛苦的一年。

  在无数个寂静凄凉的夜晚,他在茫茫黄河边徘徊,然后一步步踏进去。

  有时候他想,我要活下去,我要替她报仇,然后如梦方醒,挣扎着回到岸上,有时候他又会想,就算报了仇又如何?她再也回不来了。

  她一个人在黄泉彼岸等他呢。

  头顶的圆月变成了血红,他涉水而去,突然间,一只手拉住了他。

  陆小凤怔然回首,姑娘眸若群星,朝他嗤嗤地笑。

  “怎么了?见到我不高兴吗?”她道:“还是我离开太久,你已经把我忘了?”

  陆小凤愣住,愣了许久,然后紧紧地抱住她,哽咽出声:“我从来没有一天忘记过你!”

  姑娘抚摸他的脊背,脸颊贴着他心脏的位置:“这次,你会保护好我的,对吗?”

  ……

  西门吹雪在梦中见到了林默。

  血月躲在朦胧的黑云中。

  曲香苑里,林默端着果盘,笑盈盈道:“我可以把它放下来吗?”

  西门吹雪点头,熟料林默不仅放下的果盘,还坐在了他身边,双手托腮盯着他的脸看。

  “你在看什么?”

  林默笑着道:“废话,当然是在看你啊。”

  “你为什么要看我?”

  “可能是因为我喜欢你。”

  “喜欢?”西门吹雪那张向来如冰如雪的脸上,竟缓缓绽出一丝笑意。

  雅阁中只有他们两个人,屏风后面还有泡着茉莉花瓣的洗澡水。

  西门吹雪忽然转过头,望着那扇屏风,灯辉投映在上面,视线渐渐朦胧,场景在变,视线里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消失,慢慢变成了他所熟悉的一草一木。

  遮天盖日连绵成片的树荫,曲折缦回的长廊,和青石板铺成的,没有一点杂草的空地……这里是他的家。

  老管家和侍女人手一盏红色纱罩灯,那红仿佛掩映了天地。

  西门吹雪恍然想起来,他刚刚才进行完一场生死决斗,全力以赴,打得酣畅淋漓,他的剑道头一次触摸了死神,更近一层楼。

  更重要的是,他在将死未死时,看到了一阵纯白而圣洁的光芒。

  仙女般的脸庞不动声色,温柔的凝望着他。

  西门吹雪人生的前二十余年里只有剑,直到这一刻,他的世界有了不一样的色彩。

  红,天地都是暧昧与朦胧的红,红色的轻纱被风扬起……

  “我有一项能力,是读心。”林默这样对他说:“你喜欢我,是不是?”

  梦中,西门吹雪终于说出了被他生生咽回去的话。

  “是,我喜欢你,很喜欢。”

  “很奇怪,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她扬起笑脸:“是因为我长得漂亮吗?”

  “是……不是。”他微微颔首,轻笑出声:“我也不知道,或许只是垂死的那一瞬间所产生的幻觉。”

  林默走近他,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那你预备拿这幻觉怎么办?”

  西门吹雪一字一字道:“嫁给我。”

  “哦?”

  他又说了一遍:“我想让你嫁给我。”

  红罗帐,龙凤烛,她明艳若牡丹,眼流光,唇绯色,一室旖旎。

  蜡烛烧到了天明。

  时间悠悠荡荡,来到了九月十五,月亮挂在太和殿的屋檐下,没有可笑的画师,没有刀枪林立的神机营,更没有谋朝篡位的野心家,只有一个他最尊敬的对手。

  一战至天明,他堂堂正正的赢了,妻子的眼中也再没有别人,只有他,只看得见他。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林默问。

  西门吹雪看着手中的剑,怅然道:“我想隐居,从此再不问世事,你还愿意陪我吗?”

  林默依偎在他怀里,柔声道:“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永远。”

  ……

  七八岁的小男孩独自奔跑在窄巷里,一条凶恶的大黄狗追着他跑,汪汪犬吠声让他胆寒。

  白天他还有一个母亲,尽管这个母亲总是喜欢打他骂他,扯着他的头发和耳朵把他狠狠掼在地上,咒骂着他为什么要出生,为什么要活着,他害惨她了。

  男孩只见过他父亲一面,是在刑场上,他看着那个男人被剥去衣服,银亮的小刀一块一块割去他身上的肉,每割一块,男人便会发出一阵变了调的惨号。

  男人就是他的父亲。

  听周围人说,这个男人奸丨淫丨掳掠无恶不作,前日不长眼,祸害了兵部周侍郎家的闺女,官府下了死命令,这才被缉拿归案。

  他的母亲留着泪,咬牙在下面大声叫好。

  据说,是他的父亲强迫了他的母亲才有了他,为此,母亲一桩极好的婚事没了,还被家里赶了出来。

  男孩那年才四岁,他能明白什么呢?他只知道要管这个天天毒打他的女人叫娘,讨要吃的得跪下来,自己骂自己是个恶心的贱种,骂得好了,才能被开恩赏一口吃的。

  现在连那点吃的也没了,他终究还是被丢下了,无论他如何的哀嚎,祈求,下跪,磕头通通没有用,母亲换了件体面的新衫,坐上了宽敞的马车,跑起来的速度他无论如何也追不上。

  他流着泪,抱着膝盖缩在冰冷寒夜,无人的街角,一声声喊着娘。

  这是冬天,每年冬天都有冻死的人,更何况男孩的衣着本就单薄。

  没有人知道,这就是鼎鼎大名的中原一点红的童年。

  血月高悬,冷风呼啸,小巷里呜咽声不断,狗吠不止。

  他正哭得伤心的时候,忽然觉得身体暖了起来。

  翻毛斗篷罩在他身上。

  抬眼,是个慈眉善目的女人,她拉起他的手,温声道:“你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冷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一点红哭道:“我……我不知道,我娘不要我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

  女人幽然一叹:“也是可怜,我家就在那边,不如跟我回去?”

  一点红道:“你会打我吗?”

  女人道:“打你?”

  他擦擦眼泪,拉住女人的衣角,“就算你打我也行,骂我也行,只要……只要你肯收留我,我什么都会做的。”

  女人蹲下来,用斗篷把他严严实实包住,抱在怀里,轻声道:“我会对你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