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京城后, 林默将老中青三个人押往刑部,进门遇见了好几个脸熟的前同事,大家围在一块, 盯着她就像饿虎盯着肥肉。
当然,没有人对她出手,非但没人出手,刑部管事还给了她三十两赏银,这是六扇门下属特有的福利, 抓一个犯人赏银十两, 记一功。林默辞职有一段日子了,可赏银照给,这也表明了刑部的态度。
我们待你一如当初。
领钱的时候林默多嘴问了一句:“现在六扇门的总捕头是谁啊?”
给她办交接手续的管事道:“是神侯府的无情大捕头。”
“哦。”林默拿了钱出去, 走过熟悉的一草一木, 回想当初六扇门总部上下跟四大名捕明里暗里较着劲儿的风气, 忍不住无限感慨。
那时候她拿锦衣卫和东厂的来调侃六扇门和神侯府的关系,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 对家成了自己顶头上司呢?
出了门, 罗玉在等她,林默迎上去道:“你有落脚的地方吗?”
罗玉笑笑:“还没找。”
林默道:“跟我走, 我在咸水街租了间房,环境还不错,你可以住在那。”
罗玉道:“这恐怕不太好……”
他微笑着, 语调微微上扬, 有无措,还有些许期待,表面上是婉拒,但林默看得出来, 他真正想说的是:我可以去吗?
“走,神侯府离咸水街近,我晚上找你也方便……你方便?”
罗玉道:“当然。”
走时是深秋,归来已是晚春,林默本以为她的小院里会满是枯枝败叶,杂草丛生,然而推开门她惊讶到了。
一切如故。
院子里干净整洁,连一片枯叶,一根杂草都没有,坏掉的秋千被重新扎好,还上了红漆,小电驴停放在墙根底下,被房檐遮着,上面还搭着一块雨布。
林默记得她临走时洗完的衣服还晾在外面,一直也没来得及收,现在晾衣绳上却是空的,推开屋门一看,几件衣服上衣下裳分别叠好,放在堂屋的桌子上。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她,这里有人来过,帮她收拾过,而且不止一次,从桌子上的积灰来看,甚至最近的一次绝不会超过三天。
可大门紧锁,她家又是商铺的后院,院墙足有七八丈高,谁能做到不破坏门锁跳墙进来帮她收拾院子呢?
又有谁如此了解她的喜好,知道她喜欢在院里扎秋千,还给秋千刷一层红漆,知道她的小电驴不能淋雨,还知道她物品摆放的习惯。
是陆小凤,一定是他,他来过,来过很多次。
林默心里顿时涌上一阵说不出来的感觉,竟莫名其妙地想掉眼泪。
还真是莫名其妙,亲眼看着他在梦境里跟别人缠绵,她不想哭,提分手的时候话说得那么决绝,她不想哭,艰难的两个多月,自己一个人挺过来,深夜独处最易伤怀,她都没有想哭的念头,偏偏在这个院子里,面对着井井有条的家,她鼻头一酸,眼眶微热。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后悔了,居然会在心里劝慰自己,你是要回家的人,你们反正也没有结果,他不够爱你又怎么样?至少他对你好啊,更何况,你那么的喜欢他……
这个想法像是掉在地上的枯叶,不一会就被风吹了走。
难道我不配得到一个人全心全意的爱吗?
梦境里,他的那句:“我从来没有一天忘记过你。”还不够扎心吗?
那是被他放在心上近二十年的女孩,自己凭什么跟她争啊?
眼泪被憋回去,和风轻吹,林默缓缓吐出一口气,反正,这个地方,她不会再住了。
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五指拢住肩头,林默心一颤,登时什么都忘了,飞快侧身躲开,瞥见的是罗玉略带失望的脸。
他道:“我见你情绪不大对,想安慰安慰你,吓到你了吗?”
林默笑得牵强,抿唇道:“没有。”
嘴上说着没有,屏障悄然竖起。
她道:“进来坐,我先去收拾一下东西。”
……
炉子下烧着火,炉子上水壶在响,罗玉把水壶拿下来,倒进林默说的可以保温的暖瓶里,才倒了一半,卧室里突然穿出嗷一声大叫,罗玉手一顿,他的猫儿子也跟着炸起一身毛。
他立刻冲进卧室,里面乱七八糟如台风过境,林默半身钻进一个大樟木箱子里疯狂翻找,不断有些小玩意被她丢出来。
“怎么了?”
林默凄惨惨的滑跪在地,切切实实是掉眼泪了:“我的电脑,我走之前明明放在桌子上的,它,它不见了!”
“我不会乱放东西的,它一定是被偷了!”
“我的论文,我好不容易才写完的论文还没上传,也没备份,啊啊啊!是哪个可恶的贼!要是被我抓他死定了!”
可疑的人在心里一个一个排查。
不会是陆小凤,他知道那台电脑的重要性,也见过她点灯熬油绞尽脑汁地写论文,偶尔来这儿看她也极少进她卧室,电脑更是连一指头都没碰过。
以他的人品,更不至于被分手了顺走她重要物品出气。
那是谁呢?是谁呢是谁呢?
箱子里的金银财物都在,唯独丢了电脑,可见绝不是一般的小毛贼,而是个有个性的贼。
楚留香?
应该不会,且不说楚留香盗物之前会留下短筏,单就是她跟楚留香还有个患难与共的交情,偷谁也不能偷到她头上。
正急得满屋转圈,罗玉拎着开水暖壶道:“我知道是谁。”
“谁?”
“司空摘星。”
林默呆住:“司空摘星?我记得他号称偷王之王……你怎么知道是他?”
罗玉俯身灌水,一抬下巴,“看那。”
他指向墙边上了黑漆的柜子,林默顺着望过去,啥也没看见。
难道是光线问题?她站到罗玉的位置,这才隐约看到一行字。
“偷王之王,司空摘星敬上。”
林默简直气到原地裂开,“这个混蛋!”
罗玉道:“你预备怎么办?”
林默道:“我去报官。”她扭头跑出去,还没到门口,脚步顿住了。
罗玉已灌完了水,坐下来撸着猫,似调侃着微笑道:“怎么?不去了吗?”
林默走进去:“我只是忽然想到,他为什么要偷我的电脑?他又不会用。”
罗玉道:“不错,电脑?那是什么东西,我连听都没听说过。”
“他不知道电脑是什么,但他一定知道这东西对我很重要,把它偷走,大概率是想跟我做交易,既然如此,我还急什么呢?”
林默深深呼吸,接着收拾东西:“我现在就搬家,搬到神侯府里去,如此一来,着急的就该是他了。”
罗玉微笑道:“你放心去,这里有我呢,我帮你盯着。”
……
林默东西不多,但也不少,她在前街雇了一辆板车来运,自己一手骑着小电驴,一手拖着罗玉的猫儿子,在傍晚敲开了神侯府的大门。
开门的是无情,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林默的小电驴上,然后又看了眼她身后满满一车的货物,道:“世叔等你多时了。”
林默跟着无情进去,立刻有一队人出来帮她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一样一样的搬进去。
神侯府跟林默想象得不太一样,里面不算大,被四幢楼包围,既没有大户人家惯有的亭台假山,也没有花园人工湖,只有一块一块的,被清理出来的空地。
她在后堂见到了诸葛正我。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他,他着一身白色长袍,脸上虽然有许多皱纹,面容却带着孩子般的俊朗。
他站在一张方桌前,桌子上放着两盏茶,看样子的的确确是等待多时了。
无情把她送进去就离开了,显然这位大捕头的公务也十分繁忙。
林默拾起了久违的尴尬,一步一绊地走进去,手指抠着裙子,僵着脸笑,“诸葛……诸葛先生,好。”
奇异的断句逗笑了这个忙碌到几乎崩溃的老人。
其实诸葛正我的年纪并不能算老,他的头发都没有白,脸也没有大多数老人一样松垮凹陷,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就觉得他应该是一个老人。
“来坐。”
林默坐了下来,脚趾在鞋里起舞。
两个人客套了两句,不可避免地说到了“无限月读”。
“那不是我的本意。”林默道:“我也不知道那会儿是怎么了,以前明明可以控制的,没想到……”有些羞赦,她手指在裙子上打着转,“我看到朝廷发布了文书了,谢谢先生给我一个转圜的余地,我……不会再使用召唤这项能力了。”
诸葛正我道:“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何突然失控?”
林默道:“应该是我意志力不够强的缘故……”顿了顿,她总觉得还有别的原因,可一时又说不上来。
“我帮你想过。”
“失控的原因?”
“不。”诸葛正我道:“是控制这项能力的方法。”他接着道:“这也是我为什么请你住进来的原因。”
林默端正坐好,洗耳恭听。
诸葛正我道:“我想,你没法控制自己,不仅仅是意志力的原因,只因你召唤而来的能力本身并不属于你,所以你本能的恐惧它,压抑它,但在危险的时候,你又不得不依靠它,这就造成了两种结果,一种是被另一种意志操控,失去自我,另一种是自我占了上风,但那股力量也就打了折扣。所以,你越是压抑它,它就越难以控制,如此循环。”
诸葛正我说一句林默点一下头。
不愧是培养出四大名捕的人,虽然不知道系统的存在,但他分析得句句在理。
“那我该如何控制,还请先生教我。”
诸葛正我道:“在你没有被附身时,学会他们的招式,适应他们的性格,然后从中找取平衡,让不属于你的力量完完全全属于你自己。”
林默眨眨眼,寻思你可别做梦了,别人不说,单是英雄王的王之财宝她上哪搞去?蓝染的镜花水月她怎么学?索隆的……
等等,索隆的招式,她能学!
她记得那些招式,再加上她已经解锁的狼王,狼王虽然没什么战斗力,但有一个能力是——潜力无上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