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坐下来兴冲冲的给他讲了一遍, 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牙签正预备演示给他看。
谁料罗玉直接拿起一根牙签,两根指头捏住朝地下一弹,一道劲风, 牙签没入地砖。
地是林默用青石板铺就, 不仅便宜,坚硬, 更重要的是, 它有六寸厚,是两个大汉喊着号子一块一块抬进来的。
“……”林默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看,牙签整个进去, 一点没露头。
罗玉也跟着蹲下来,道:“是这样吗?”
她不信这个邪,回手把发带解下来,“你用这个试试。”
罗玉淡淡一笑, 把发带接过去, 一头攥在手里, 一头垂下,往地下一惯。
地砖大面积开裂, 比头发还软的发带一头扎进去。
林默的脸也跟着裂了,她算是看明白了, 不是这些人个个天才, 是他妈仗着自己内功深厚为所欲为。
这不是武装色霸气,只能说很像,但不是,要证明这一点也很简单。
她又从袖子里掏出一根气球——那种长条的,还没吹起来的气球递给罗玉。
“吹。”
罗玉把它吹起来,在尾端打了个结拿在手上掂了掂, 笑道:“你该不会让我把它也插丨进地砖里?这也没什么难的。”
“不是。”林默把剑抽出来,“你拿着这个,我用剑,咱们两个对砍,你护着气球不要让它破……我要看见火花。”
罗玉表情一片空白,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一个没有发疯迹象的人类嘴里说出来的,他抓着气球,轻轻一捏,球爆了。
林默爽了:“不要觉得不可能,用武装色霸气缠绕就可以。”她又掏出一根,吹气打结:“你看好了,我就教一次噢。”
一层气附在气球表面,她向前猛挥,气球炸得比罗玉手里的那根还惨。
“我失败了。”她道:“不过没关系,原理就是这么个原理,你看会了没有?
罗玉摇摇头。
林默更爽了,她觉得自己又行了,今晚肯定能睡个好觉!
气球牙签扫到一边,早就准备好的教材拿出来,这边鬼道的学习成绩也十分喜人,就在昨天,她已经能用破道一.冲弄死一只耗子。
那可是一只耗子!比她的橘猫崽崽还大,第一次尝试就有如此威力,就算是蓝染本尊也未必能做到?
“先不急,给你看个东西。”罗玉笑得神秘,转身拿出一个黑色的包袱打开,林默眼睛立刻瞪大了三倍,惊喜地叫了一声:“我的电脑!”
欢欢喜喜小心翼翼地开机,她既不问罗玉是怎么拿回来的,也不问那贼下场如何,只求论文还在。
熟悉的桌面,熟悉的文档,熟悉的字数,谢天谢地它没丢!急忙在商城里买了个U盘,把论文和一些参考文献全拷进去,然后U盘栓绳挂脖上贴身保管。
她的心脏已经不能再承受一次这样的噩梦了。
罗玉全程老父亲式微笑,他等啊等,就是没等来林默朝他道谢,眉心一皱,忽然虚虚弱弱地半伏在桌子上,喉咙里溢出浅浅轻哼。
林默眼皮一跳,“你怎么了?”
罗玉强撑着笑道:“没什么,帮你拿它回来的时候中了暗算,后背被砍了一刀,许是方才动用了内力,伤口崩裂了。”
林默这才发现,灯火下,他唇色灰败,眼中隐隐有血丝。
□□盖住了他受伤后的惨白难看的脸色。
“伤哪了我看看!”林默急道:“你啊,武功这么高怎么还能被伤到呢?”
罗玉将外衣缓缓褪下,果然在脊柱那儿有一大片暗红色不断地往外渗。
里衣也被他脱下,宽阔结实的肩背露出来,跟脸不一样,他身上的皮肤很白,光滑而紧实。
这个紧实当然是林默上手摸过之后才发现的。
她在给他上药。
拆开裹伤的白布,后背那处伤深且长,从脊柱到后腰长长一道,几乎能看见筋膜。
“真是……对不起,让你为我受这样的伤。”林默苦着脸道:“疼吗?”
罗玉咬着唇,一声一声地哼着,他说:“不疼。”豆大的汗珠却砸下来。
上完伤药,林默包扎的动作已是轻得不能再轻,帮罗玉把衣服穿好。
“我……”
我字才出口,罗玉突然回身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一呼一吸,热气落在耳畔。
没有屏障,没有阻隔,他抱到她了。
林默浑身僵硬,懵了一瞬,立刻把人推出去。
“你!你怎么这样!”
罗玉被她一推,竟也没站住,伤处正好撞在桌子上,他疼得闭上眼,良久才睁开。他笑了笑,笑容苦涩,他道:“我喜欢你,你知道的。”
林默道:“我不喜欢你,甚至还很警惕你,你知道的。”
罗玉道:“我知道,你不知道我的身份,甚至容貌,警惕我也是应该的,我本就不指望你能对我产生什么感情,只求你目光流转时能有一点点落在我身上,我就很满足了。
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甚至比你认识陆小凤还要久,你知不知道,只要你一句话,不,只要你一个眼神,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刚刚……是我冲动了,可一个男人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的时候,难免会冲动一些。”
花言巧语对林默没用,她冷静地看着他,道:“我以前见过你吗?”
“见过,也没见过。”
“说人话。”
罗玉道:“我的本来面目并不吸引人,在那间茶棚里,你给人端茶倒水的时候我就在一边看着你,你见过我很多次,却从未记得我。”
这倒是句实话,那时候的林默社恐严重,跟人说话从不敢看人脸,他就算在她眼前晃一万次,她也未必记得住。
“你能把面具摘下来让我看看吗?”
罗玉摸了一下脸,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林默道:“那你现在多大年纪?四十?还是五十?”
罗玉短暂的沉默了,声音有些发涩,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他看似坦诚,每个问题都回答了,但每个问题都答得像放屁,关于他自己的身份,那是半个字都没透出去。
林默就觉得好精明一男的,等学会了鬼道大全说什么都得离他远点。
月入中天,林默打着哈欠离开。
黑暗中,一双眼睛盯着她的背影,然后身形一晃,落叶般飘进了屋里。
灯辉让暗无处遁形,飘进来的竟是一个身穿墨绿色长袍的老者。
老者跪下来,俯首道:“教主。”
罗玉在整理满桌的手稿,没说让他起来,老者不敢起,罗玉没问话,老者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过了许久,桌子清理干净,罗玉才淡淡道:“你来做什么?”
老者道:“属下不放心教主一个人与那魔王周旋,所以来……”
“来看看我死没死?”罗玉冷冷道:“魔王今时不同往日,手段繁多,花样百出,你贸然出现,若被她察觉,顷刻便能暴露我的身份。”
老者身形一僵,深深叩首道:“属下知错,只是……方才教主明明有机会动手,为何放弃了呢?”
“你是在质问我?”罗玉的声音已冷下去。
“属下不敢!”冷汗已濡湿了地面,紧跟着是血,人已如破麻袋般倒下。
老者的眉心被牙签洞穿,罗玉收回手慢慢起身,转头遥望苍穹,眼中晦暗不明。
抱她是试探,她任他抱住又何尝不是试探?
机会只有一次。
……
林默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将武装色霸气融会贯通。
融会贯通的意思是她已经可以用气球挡住苏少英的剑,两厢碰撞,火花一片。
而当她把气球换成剑,苏少英便无法招架,连一招也接不住。这时候整个神侯府别说树,连一朵花一根草都没有,全让林默给薅了练霸气。
八月酷暑,苏少英抱剑辞行,他已无法再当她的陪练。
当天下午,诸葛正我说:“你经验有了,但招式之间欠缺配合,准备一下,新的陪练明天就到。”
林默怀着激动的心等了一宿,第二天清晨见到了新的陪练。
峨眉剑派掌门,苏少英的师父,独孤一鹤。
这个人林默印象很深刻,当然不是什么好印象,薛家庄投毒事件,他本来很激动的表示要抓祸首吃便便,然而一听说幕后主使是玉罗刹,当场就哑火了。
怂的一批。
所以林默不觉得他有多厉害,作为苏少英的师父,可能就比他强一点?人家远道而来,也不好把人打得太惨。
怀着这样的心态,交手一个回合,林默撞墙了。
不是比喻的那种撞墙,是真真正正被打得飞起来,嗒一下糊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骨头断了四根,前胸十字型伤疤,血喷了一地。
独孤一鹤收剑凉凉道:“就这?”
出手一秒钟,养伤半个月,等林默将将能下床时,再见这位峨眉掌门,她忽然就理解苏少英见她时的那种心理阴影了。
她竖起屏障,发射迟钝光线,说什么都不敢让这位掌门近她一步。
独孤一鹤劝着哄着,说你别怕,你过来,我保证不动手,你先把手放下,有话好好说。
林默放下了发射迟钝光线的手,独孤一鹤忽然指着她身后道:“你猫跑了!”
“啊?”林默转身,独孤一鹤立刻出剑,一道残影,血线扬起。
林默又躺了半个月。
有狼王的一秒战复,两次受伤她本该当天就好,她硬要躺半个月,主要是为了平复心灵创伤。
她只不过是眨了眨眼睛,稍微松懈一下就莫名其妙挨一剑,这谁扛得住?
难道她的修行就要卡在这儿了吗?不想靠自己的实力摆脱糟心的系统了吗?
“我真的打不过独孤一鹤吗?第一次是轻敌,第二次是没防备,我堂堂正正的跟他打一场,一定是输?”
不见得?
养伤的半个月里,她一遍又一遍的这么跟自己说,半个月后,她做好了再一次挑战独孤一鹤的准备,但独孤一鹤却要跟她告辞。
他说自己本是受诸葛神侯的邀请来痛痛快快打一场的,但他没想到对手这么菜,赢得索然无味,所以他决定去找西门吹雪试一试。
说完人已走出去。
林默正要拦,却不料独孤一鹤转身又是一剑。
剑光如虹,可这次,他的剑被挡住了。
林默的剑已经出鞘。
她拔剑的速度远没有独孤一鹤快,但当他回身一剑的时候,却被林默架住。
也就是说,在拦他的时候,在他出剑之前,她就已经拔剑挡他那一招了。
“你……”独孤一鹤惊讶道:“你是怎么知道……”
林默也很困惑,她道:“很奇怪,我也不知道怎么了,那一瞬间我忽然看到了你拔剑回身,所以我才挡的。”
如果是刚好看到,那么以她的速度绝不可能挡得住,也不可能挡得这般恰到好处。
也就是说,那一瞬间,她预判了他的出手,短暂的预见了未来。
她想起这是什么招式了。
“见闻色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