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径小院的树荫下?, 两个男人手拉着手,双目对视,互相给对方?唱歌, 你方?唱罢我开腔,树上的蝉都给吓得不会叫了。
“朋友的情谊呀比天还高比地还辽阔, 那些岁月我们一定会记得……”
“朋友一生?一起走, 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话?, 一辈子, 一生?情,一杯酒……”
这是金钱帮中两个犯了错的年轻人, 也不是什?么大错,俩人当街互骂,最后没控制住, 当着前来调停的第七分舵的舵主?的面, 一个打扁了一个的鼻子,一个捶青了对方?的眼眶,全?然不把正在讲道?理的领导放在眼里,那是没什?么好说的,当场被送回刑堂受罚。
两个小伙子本也做好了熬酷刑的准备, 谁知道?大魔王微微一笑,居然让他们拉着手,朝对方?深情献唱!不会没关系,魔王亲自教。这给互看不顺眼的直男的心理造成了严重的伤害, 两首歌唱完,竟开始觉得对方?该死?的甜美了。
还有一个人坐在烈日下?抄书。
这个人犯的错就?比较严重了,欺上瞒下?, 弄虚作假,日行十善本也不难,花出去的钱财也有组织报销,偏偏这位仁兄胆肥了,善事一件没做,报告写的到勤,什?么帮孤寡老人买菜做饭啊,给留守儿童送米送面啊,慰问沦落青楼花魁啊,编得天花乱坠,写了好几百条,被上官金虹查出来除了青楼慰问之外,其余纯属虚构,里外里骗了他一千多两银子。
按上官金虹的脾气,不仅要他小命不保,还得附带全?家老小地府一日游,不带往返的那种。
林默把上官金虹拦住了,说:“不要这么暴戾,我们要以理服人。”
上官金虹凉凉道?:“我在杀鸡儆猴,你若不重处他,今后会有无数效仿他的人。”
林默点头:“你说得对。”
于是她让这位弄虚作假的大兄弟手抄一万遍:做个诚实的人、做个善良的人、做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抄不完不许吃饭。
上官金虹原地迷惑:“这就?是你说的重罚?”
林默反问:“这还不够重?”
说话?间,她在房檐底下?支了把大太阳伞,放上一把躺椅
,还有一方?小桌,戴着墨镜舒舒服服栽歪在上面,一边吹风扇,一边挖冰镇西瓜吃,众目睽睽之下?吃独食她还有点不太好意思,扭头问上官金虹:“你吃不?”
上官金虹道?:“不吃。”
“我建议你还是吃点,下?午你还得去帮老乡挖土方?呢,现?在这个季节吧,体力活特别容易中暑。”
上官金虹憋了口气。
他就?是在山沟沟里开荒,晒中暑了才被人抬回来的,林默灌了他一嘴藿香正气水,现?在还直犯恶心呢。
他接过半拉西瓜,命人送来把椅子坐林默旁边,拿勺子挖西瓜的手还在抖——任谁抡着锄头一上午刨了三亩地手都会抖的。
没过多久,荆无命从外面回来,满脸都是汗,前胸后背都是晒干后发白的汗渍,肩膀已磨破出血。
他走到林默跟前,有气无力道?:“滚!”
林默从躺椅上起来,屁股刚离开椅子,就?被荆无命粗暴地扒拉到一边,他躺下?,顺手把她的西瓜连带着抢过来,暴风般一扫而空,然后头一歪,直接睡过去。
林默抱着臂在旁边看,:“啧啧啧,都孩子都累疯了。”
开荒地可不容易,尤其是山里的地,一锹下?去全?是石头,若要一片土地能种粮食,头一件事得先把土地上的花草树木清理干净,然后把土全?翻一遍,石头一块一块地挖出来,再用担子挑走,说起来简单,真正做起来能把人命累去半条。
武功高强不代表不会累,跟普通人比顶多是抡锄头,抬石头时比普通人力气大一些,速度快一些,耐力久一些罢了。荆无命天没亮就?被她赶去山沟沟里挖土,孩子也是犟,之前被她刺了句不配用剑后,整个人都陷入一种疯狂的状态,总想?把场子找回来证明自己,头顶着大日头,戴个破草帽,老乡都回去吃饭了他还在挖,挖到这会儿才回来,已经是体力的极限了,就?这还能朝她吐出一个“滚”字实在不容易。
林默忽然对上官金虹道?:“他多大了?”
上官金虹道?:“谁?”
林默指着荆无命:“他呀。”
上官金虹道?:“十九。”
“哦。”
上官金虹道?:“他对你无礼,你不在意么?
”
林默道?:“嗐,青春期嘛,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比较桀骜不驯,不需要在意。”
上官金虹失笑道?:“他是孩子,呵,那你多大?”
林默道?:“刚好三十。”
上官金虹道?:“可你看上去比他还小。”
林默娇羞捂脸:“哎呀,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真是……”
上官金虹接着道?:“我说的不是脸。”
林默:“……走开,西瓜还我,你不配吃我的西瓜。”
才舀了三勺的西瓜被夺走,上官金虹只好走开,眼看人都走出院子了,林默道?:“诶,你去哪?”
“茅房。”
过了一会,一七九匆匆跑过来道?:“帮主?他拉稀了,直淌黄汤,厕纸不够用了,让您给去送厕纸。”
林默放下?的吃瓜的勺,戴上了痛苦面具:“你们帮主?特意派你来恶心我的是吗?这种事还要来告诉我?你怎么不去送?”
一七九紧张得抓裤子:“帮主?说他想?用您的心相印,带香味的那种……”
“呸,我看他像个心相印,滚滚滚。”
一旁睡熟了的荆无命忽然坐起来,手一伸。
“干啥呀。”
荆无命道?:“纸。”
林默从怀里掏出一包,正要拆,被他一把抢过,扬长?而去。
林默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再看着荆无命稳健的步伐,深呼吸,莫生?气,莫生?气,他爱送纸由他去。
……
上官金虹当然干不出蹲坑蹲到一半让人给送纸的事,他站在茅坑边掐着时间算,见荆无命走过来,手上正拿着一包纸。
上官金虹道?:“她给你的?”
“是。”
“她没生?气?”
“没有。”荆无命想?想?又补充道?:“她没有对我生?气。”
上官金虹道?:“她仿佛对你很有耐心。”
“是。”
“那你就?去试试,看她对你究竟能忍耐到什?么地步。”
荆无命道?:“怎么试?”
上官金虹背过手望天:“从现?在开始,无论她要你做什?么,你都反过来做,一句都不要听她的,我想?知道?她的底线在哪里。”他接着道?:“魔王若是个心慈手软,懦弱无能的人,就?算她有天大的本事,我们也不必听她的。”
过了下?午,火热的大太阳忽然被一片云遮住,天上闪了两闪,轰隆雷声大震,仿佛某位道?友白日飞升,紧接着,大雨如注。
林默望向窗外道?:“这么大的雨你们就?不要去山里开荒了,给你俩放半天假。”
不要听她的,要反着来……荆无命当场戴起草帽扛着铁锹就?要往雨里冲。
“诶诶诶——干什?么去?”林默竖起屏障把人拦住。
荆无命道?:“我要去翻地。”
林默:“???”
“你有病啊?上午把你晒糊涂是吧?这……这……”林默指着外头的雨:“干活还给你干出瘾了?用不用我给你做个锦旗啊?你要是实在闲得没事,就?帮你家帮主?看看文?书。”
荆无命若有所思,走到上官金虹的办公桌前拿起一沓纸,唰唰撕了个粉碎。
上官金虹:“……”那好像是我刚批完的。
林默扶额,痛苦地闭上眼,血压蹭蹭往上窜。
不愧是青春期少年,孩子叛逆啊,太叛逆了,她有点扛不住。再看向上官金虹,就?好像在看一个含辛茹苦的老父亲,目光中充满了同情。
当然,同情归同情,任务还是要做的,她看了眼弃恶从善的进度条,心里直冒苦水。
好事做了那么多,怎么进度条涨得跟个王八似的?他可是带领一个组织从善啊,怎么也不该涨得这么慢,莫非光靠劳改造还不够,思想?方?面也要有所提升吗?
阴天下?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给他上一上思想?政治课。
林默嘴笨脑袋空,也讲不出什?么大道?理,略一琢磨,从系统里兑了几本书,分别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思想?道?德修养》《菜根谭》和《道?德经》,脸一扬:“来,上官帮主?,看看这个。”
上官金虹轻哼一声,理都没理。
林默:……青少年跟我叛逆就?算了,你老黄瓜刷绿漆,装什?么嫩呢?
“破道?一,冲!”
一股气劲把上官金虹从桌子边打到墙上,血顺着墙流下?。
“来,看看这个。”
上官金虹吐了一口血,从地上慢慢爬起来,一步一挨慢慢走回去,随手翻开一本,陷入了沉默。
简体字,横排版,字从左
往右,每一个字都在折磨他的眼睛。
林默拍拍书:“看不懂没关系,我可以给你讲呀,只要你把他们都学?会,我保证该干嘛干嘛去,绝不再骚扰你。”
这时的的上官金虹还不知道?这几本书有多洗脑,他想?,与其跟魔王硬碰硬,不如暂且妥协,假意学?习,把魔王骗走再说。
林默很满意,对站在一旁的叛逆少年招招手:“过来,一起学?。”
荆无命扭头:“我不学?。”
嘿呀,这小子。
“破道?一,冲!”
又是一道?气劲,却不是朝他本人,而是朝向上官金虹,他被再次冲到墙上,巨大的力道?让房梁都跟着颤。
林默收手:“不学??不学?我就?打他,你学?不学??”
叛逆少年荆无命死?死?盯着她,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学?。”
林默满意道?:“去,搬椅子,坐。”
人刚落坐,外面忽然吵嚷起来,在倾盆大雨中,杂乱的脚步声朝这便走过来,只听一孩子声音大声道?:“上官金虹,出来受死?!”
紧跟着又是一道?女声:“小四小五,告诉护卫队,莫要手,他们以理服人,我们未必不能讲道?理,只要上官帮主?朝我侄儿磕头赔罪,我便既往不咎。”
门被一脚踹开,艳如朝霞玫瑰的少女拂了拂鬓边沾染的雨水,笑盈盈走进去:“我劝上官帮主?不要不识抬举,你可知道?我是谁么?”
林默抱臂,凉凉道?:“你是谁啊?”
“我乃……”
待看清屋内的人,林仙儿瞬间滑跪在地。
林默走过去,弯下?腰微笑道?:“三年不见,仙儿更漂亮了啊。”
林仙儿露出了一个哭泣的笑脸。
“你让谁给你磕头赔罪来着?”
林仙儿道?:“没……没谁……我……可能是被鬼附身了,姐姐,我方?才一定是被魔鬼附身了,那种不由自己控制的感觉,你懂吧?”
林默道?:“哦,被鬼附身了。”
林仙儿疯狂点头。
林默微笑捏拳:“没关系,我这就?给你驱驱鬼。”
作者有话要说:林仙儿:我人没了,我仿佛看见锄头和铁锹在朝我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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