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这首歌是林默到这个?世界唱的第一首歌, 那时候她?欠了巨额债务,为了还债从早忙碌到晚,巨大的心理压力让她?抑郁了很长时间。如今才过了几年光景, 她?从一个?底层小?可?怜摇身一变成了大魔王, 不得不叹一句命运弄人。

  时隔多年再唱这首歌,心境大不相同,她?再也不会彷徨, 再也不会软弱, 也不再需要依靠任何人,海底的调子?固然悲凉,但她?心有阳光,歌声里全是对自己的救赎和无限的希望。

  往事一幕幕浮现, 林默遥望着星空, 在?船舷边徘徊,楚留香收了笛子?跟在?后面:“方?才蓉蓉她?们说要去下?棋,让我问你要不要一起?”

  林默站定,低头看了眼如墨般的大海, 回身道?:“你水性好?吗?”

  不是楚留香吹,鱼都没他水性好?,他是这么想的,也这么说了。

  然后林默长腿一迈,咚得一声跳了下?去,水花四溅,水面上冒了几个?泡,不见了人影。

  楚留香手搭在?船舷上,抻着脖子?往水里瞧,一时迷茫, 完全不知道?林默是什?么意思,她?是要自杀?还是单纯的想游个?泳?

  如果是要自杀,为什?么先问他水性好?不好??如果是想游泳……这大晚上的,他不得不怀疑林默又被谁附身了。

  就在?楚留香手心冒汗,想跳下?去海底捞的时候,林默的脑袋从水里钻出来,抹了一把脸,屏障搭成阶梯,她?从水里走上来。

  “林默?”

  林默在?拧头上的水:“原来是这种感觉。”

  楚留香找了条厚毯子?给她?披上,蹙眉道?:“你这玩的又是哪一出?”

  林默道?:“我是溺水而死的。”

  楚留香:“……”他后退了一步,大晚上的,这玩笑可?不兴开

  林默咯咯直笑,越发像个?附身的水鬼:“别紧张,我现在?没用招鬼的能力,我是说,我是死后来到这个?世界的。”

  楚留香被她?这几句话弄得浑身发凉,后背寒毛倒竖,好?像方?才跳水的是他一样,风一吹,打了个?冷战。但他没表现出来,连表情都没变,转身给她?倒了杯

  热茶:“或许我们可?以去厨房烤烤火,然后坐下?来慢慢说。”

  火苗在?炉子?里跳,把厨房照得很亮,林默围着毯子?手捧热茶的影子?倒影在?墙上,看着不多什?么,也不少什?么,楚留香略安心几分。

  “我死了之后,去了一个?叫黄泉乡的地?方?……这一段我不方?便讲,挺复杂的,我能略过吗?”

  作为一个?合格的听众,楚留香说能,你想怎么略就怎么略,不用照顾我的好?奇心。

  林默接着道?:“然后我就来到了这,失去了所有溺水而亡的记忆,刚到这的几年,老实说过得挺痛苦的,好?多次都控制不住的想死,用刀割腕子?啊投水上吊什?么的,最?多的还是投水,有一阵子?,我看见江河湖泊就想跳。”

  楚留香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的伤疤上,什?么都没说。

  “有几次,水都淹过小?腿了,特别凉,比今天晚上的凉一万倍,刺骨的疼,你明白那种感觉吗,心里一万分想死,但身体在?抗拒,从水里逃走的时候,还挺不甘心的。如果我有生前?溺水的记忆的话,我肯定离水远远的,什?么死法都好?,淹死不行,水里太黑了,那种窒息,那种恐惧,水呛进气管里,手脚无力……”

  “我不是走了三年么,对你们来说是三年,对我来说,也就一两天吧,我回了黄泉乡,恢复了这段记忆,回来之后,怕水的记忆也跟着一块回来了。”

  “其实我没必要怕的,我刚刚故意跳水,就是想告诉自己,我已经什?么都不怕了,就算是最?深,最?黑,最?恐怖的海底,我也能靠自己爬上来。”

  楚留香静静的听,什?么都没说,在?火炉边,伸展手臂,隔着一层厚毯子?将她?揽住,无关情爱,只是怜悯,也不是怜悯她?现在?,而是怜悯她?的过去。

  静坐了一会,厨房的门被敲响,外?面甜儿嚷嚷道?:“就算偷吃也不要这么久吧?两盘棋都下?完了,蓉姐让我问你,明天去哪?”

  楚留香想也没想道?:“还是去上次定好?的地?方?。”

  清晨,艳阳四射。

  上岸后,林默望着周遭的景致沉思了半晌,总觉得熟悉,又想不起

  来是哪,问谁问笑,最?后还是李红袖告诉她?,这里是燕云十六州,是你亲手收复的地?方?。

  “这是个?小?城,没有名字,往北就是燕京了,现在?叫燕府,到了那,默姐就能看到,城里所有的庙宇都供着你的像和长生牌位呢。”

  林默脚趾在?鞋底狂刨,她?觉得尴尬,又忍不住好?奇心,想看看自己的雕像什?么样,是威风凛凛一身战甲,还是长裙款款的亲民装。

  赶路倒是不急,大清早的总得找个?地?方?吃的东西。

  宴宾楼刚建成没两年,是这不知名的小?地?方?最?大的酒楼,几个?人才落座,就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子?,手拿一串糖葫芦闯进来,左看一圈,右看一圈,最?后定在?李红袖身上,跑过去扯扯她?衣服,小?手送过去一张纸条,宋甜儿和苏蓉蓉在?她?旁边,好?奇瞅了一眼,然后齐齐变色,李红袖强自按捺住,耐心道?:“好?孩子?,这是谁给你的?”

  男孩子?道?:“是一个?小?哥哥,长得挺好?看的,就是邋遢了点,脸上还有疤,嗯……他说让我把这个?给这里面最?漂亮的姐姐。”说着,舔了舔糖葫芦。

  李红袖站起来,苏蓉蓉和宋甜儿也跟着站起来,齐声道?:“快,带我去找他。”

  楚留香问是什?么事,李红袖急着走,回一句:“不是什?么大事,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三个?人饭也没吃,跟着男孩子?跑出去。

  楚留香包子?都吃两个?了,也没见他们仨回来,实在?放心不下?,正要去找,却见方?才那男孩子?又进来,捅了捅林默,小?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才是这里最?漂亮的姐姐……”

  林默:“……什?么事。”

  男孩又拿出了那张纸条,林默打开,楚留香刚瞄了一眼,林默就把纸条团了起来:“带路。”

  楚留香站起来拉住她?的手:“究竟是什?么事,你们可?不许瞒我。”

  林默把他按回去,咬着唇道?:“与你无关,嗯……你在?这儿等?一下?,我去把蓉蓉他们带回来,你不许乱走,我们很快很快就回来了。”

  这是哄孩子?的语气,哄得

  楚留香异常难受,临走前?还不忘把最?后一个?包子?塞他嘴里,顺手在?他脑袋上摸了一把。

  楚留香真有有这么听话就不叫楚留香了,现在?他不仅担心妹妹们的安全,该死的好?奇心更是让他百爪挠心,如坐针毡。林默前?脚出门,他后脚就跟了上去,还没走出店门,被店小?二拦住了。

  楚留香急得不行,顺手打发了一块银子?,道?:“不用找了。”谁知店小?二非但没让路,反而死死抓住他的衣摆。

  店小?二低声道?了句:“果然如此。”

  楚留香莫名道?:“什?么果然如此?”

  店小?二也很耿直,道?:“方?才那位红衣姑娘特意嘱咐我,说你小?时候烧坏了脑子?,智商只有七岁,让我看着你别乱跑。”

  楚留香哭笑不得:“你从哪看出我只有七岁了?”

  店小?二纠正道?:“是脑子?只有七岁。”掂掂手里那块银子?,寻思哪个?大人不识数,花钱不用找零啊?劝哄道?:“好?孩子?,你快回去坐,等?会你家大人就回来了,乖乖的,别乱跑,等?下?叔叔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楚留香:“……”从一个?店小?二的手上脱身绝非难事,就算打折他一条腿他照样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走,但他现在?不打算溜走,他就坐在?这扮演一个?失智儿童,瞧瞧她?们究竟在?搞什?么鬼名堂!

  不到片刻,一个?少年走过来,他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脸上有一道?疤,从眼角划到嘴角,疤痕没有让他毁容,反而添了一种说不出来的魅力,任谁一见,都会忍不住觉得这是个?美少年。

  偏偏这少年做的事跟美字不沾一点边。

  他坐下?来,看着楚留香,楚留香也在?看他,谁都没说话,就这么看来看去,少年忍不住开口道?:“你怎么不问问我是谁?为什?么要坐在?这里,你身边的姑娘们都去了哪?”

  楚留香板起脸,他笑的时候温暖而多情,但他不笑的时候,整张脸严肃冷峻,看起来很不好?惹。他道?:“我不问,因为我的智商只有七岁。”

  少年哈哈大笑,颇为自豪道?:“她?们都是被我叫走的,你想不想知道?我

  用了什?么方?法叫走她?们,然后把你自己留下?来?”

  这实在?不容易,楚留香当然想知道?,偏他自诩聪明,却实在?想不出究竟是什?么事能让这四个?人同时弃自己而去,是有人想找自己的麻烦?不会,若真如此,蓉蓉定会让自己知道?,不是麻烦,难道?是老朋友前?来拜访?那更不可?能,无论什?么事,她?们绝不会隐瞒。

  他眼睛盯着桌子?上的包子?,对旁边的十来岁,没什?么武功的奇怪少年也未曾多加留意,脑子?里苦苦思索,莫非……

  还没莫非出个?一二来,楚留香忽然觉得发鬓一松,随即发丝倾泻,他回神,束发的簪子?没了,而少年已到了酒楼门口,朝他露出一口白牙,指指对街,蓉蓉红袖甜儿齐刷刷站着,望着他笑,林默旁边站着送信的男孩,男孩手里又多了一串糖葫芦,红彤彤的光泽在?阳光下?闪。

  刀疤少年早就走得影子?都没有。

  后知后觉的楚留香恍然,堂堂盗帅,一世英名,竟也被人给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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