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他嘴唇开阖, 挤出一个森寒的字眼。
绯红好气又好笑,她捧起他的脸,以一副怜惜的姿态, “嫣嫣, 你还在挣扎什么?难道想步徐忍冬的后尘吗?你也想像你爸那样,遇到麻烦了, 当个只会逃避的懦夫吗?你是个男人啊,你有意志力和决断力, 别让我看不起你!”
“我还算男人?”
戚厌讥笑, 眼中集聚风雪。
“您想什么怎么玩我,就怎么玩我, 我的事业、名声、健康、朋友, 都完蛋了, 如您所愿了,你爽了,满意了吗, 能放过我了吗。”男人胸膛起伏, 脖子的青筋炸开,那些留在皮肤上的吻痕如同一道道新鲜血红、还未结痂的刺青, 随着呼吸浮动, 疼到了心间深处。
徐忍冬的死、放下自尊大厅承欢的羞耻、惨遭毁约的侮辱……
以及现在她的“花钱买快乐”骇人之语!
她羞辱他!
她根本没把他当一个拥有独立人格的男人来看!
“那又有什么关系?”
绯红漫不经心。
男主到了后期剧情, 不也一样把金绯红的事业、名声、健康、朋友全摧毁了吗?他没有安全感, 怕她逃跑,就把她仅剩一条腿也打断了, 以爱的名义, 将她囚在身边, 要同她沉沦在不见天日的地狱里。
女主又哭又闹, 她疼得厉害,求他别这样。
可他说,“没关系,没有腿,你还有我,你只要有我就可以了。”
深情吗?
是很深情,戚厌的身体和心从头到尾忠于她,跟其他女人没有丝毫越轨。
可戚厌是个缺爱的疯子。
他不相信有人会爱他,所以只能用最黑暗的手段逼迫她留下。
“我的嫣嫣啊——”
她口吻含笑,说出跟当时男主安慰女主一模一样的话,比他更加柔软温和。
“没关系,你还有我,你只要有我就可以了。”
——是的,没关系,你腿废了,我给你请最好的医生,买来最好的轮椅。
——是的,没关系,你朋友死了,我可以给你找很多新朋友。
——是的,没关系,你失去自由,你还有我。
我为你花钱,为你花心思做全套,我真的好爱你的!
绯红唇边荡起笑意,一抹快感掠过微红眼尾。看看,她是个天赋异禀的好学生,最懂得现学现卖。
所有花招都是跟他学的。
要是戚厌是重生的,她甚至想邀功问他一句:老师,学生的强夺豪取标不标准?让你过不过瘾?
系统:‘……’
为了说这句话,这女人还去撬用权限,翻它数据库。
可真行。
绯红双手撑在他的轮椅金属椅柄上,两人的空间陡然变得狭窄,戚厌下意识握住了拳,敏感的神经比他先一步屈服。
绯红轻笑,“别紧张,今天我不碰你。不过,有些话要同你说清楚。”
她掌心去挨对方的脸庞。
戚厌偏头躲开。
还闹脾气了。
“嫣嫣,我很早就说过了,我耐心有限,我乐意捧着你,是我的情趣,可时间一长,我会腻味这游戏。很显然,现在你太咄咄逼人了,我也不想跟你玩了。你知道什么叫契约精神?我买下你,给你最好的待遇,不是让你来忤逆我的。”
绯红指腹摩挲他紧闭的双唇。
“我不跟你谈爱,我跟你谈生意,行了?我花了钱,我难道不是你上帝吗?你就是这样对上帝的?我要你这张嘴对我说甜言蜜语,而不是对我紧闭城门,张嘴。”
“抱歉,不想发情。”
戚厌侧脸轮廓凌厉,灯光也融化不了这一份刻薄的冷漠。
绯红耐心告罄,笑意不达眼底。
她收回了手,坐回沙发里,并拨通了一个电话,里面是男声,“唐董,是我,我有一份礼物,想必你会感兴趣,只是我抽不开身,你方便来我这边领取吗?”
戚厌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看她。
她要把他当礼物……送给男人?!
“金绯红!”他低低怒吼,眼睛红得厉害,“你别太过分了!”
绯红半点没有理会他,“好,就今晚,你还有两个小时能到是?行,我在香蝶湖等你。”
说着,她径直起身,从戚厌旁边经过。
一只青筋盘结的大掌死死箍住她手腕,他气得声音都在发颤,“你不能——”
不能这样卖了我。
戚厌的牙齿发抖。
他又一次想到那个灯火错落的晚上,她牵着心爱的男孩款款离场,却把他推向深渊,说,“你替他。”
替她心爱的男孩成为伊莲夫人的床上宠物。
他一次又一次被舍弃。
父母是这样,朋友是这样,她也是这样,他从来都没有被人坚定地选择一次。
“我能。”
女人的影子圈住他,心肠狠毒至极,宛如巨蟒吐出血信。
“我花钱又不是来受气的,你不行,我就送人,换人,迟早能找个符合心意的。”
戚厌的心口横了一丛丛的荆棘,轻轻一握,便是鲜血淋漓,原来比被她欺辱更可怕的事,是她漫不经心将他转手给其他人。
他的价值……也不过如此,卑微得可怕。
下一刻,绯红的手被温热笼罩。
戚厌主动低头,啄吻她手背的淡青色血管,他头颈笔直地埋了下去,像是一支折弯的剑,大片泪水浸染她的肌肤。
男人最终呜咽一声。
“别丢我……”
别像他们一样,丢了我。
‘滴!男主[戚厌]虐心值为92.6%,绝望等级为8级,解锁[半生噩梦]受虐成就!’
系统诡异看向宿主。
故意的?
但很快它没空想了,它又被扔进了小黑屋。
系统:‘……我淦!!!’
两个小时后,唐董准时按响了门铃,没想到迎接他的是坐在轮椅的戚厌。他跟一些合作伙伴也来到这边拜访过,但是每一次都没有见到戚厌。唐董对此很能理解,戚厌曾经是多么呼风唤雨的人物,现在被折了羽翼,做了死对头的情人,恐怕杀了他还难受。
不想见人也正常。
“唐董,你来了。”
男人换上了庄重的黑色衬衫,脸庞竟被衬得苍白美艳,冲他微微一笑,“红红等下就来,我招待你。”
唐董:“!!!”
招、招什么待?不会是上西天?还有,你他妈别这样笑,老渗人了,我老唐害怕!
你的人设不是小娇夫,弱得太违和了你知道吗!
然而戚厌只是规矩领人进去,他甚至做起了泡茶的礼仪,不过也许是第一次,姿势比较笨拙,烫红了一块皮肤。唐董简直如坐针毡,茶水没有放毒?早知道是鸿门宴,他就不来了!
好在绯红很快就下了楼,换了件高领裙。
“让唐董久等了。”
“没、没有,我刚到。”
唐董为了缓和气氛,干巴巴地喝茶,结果因为太烫,一口喷出来。
戚厌没有躲开,他低低闷哼,额头碎发湿了,黑衬衣也粘有零星碎叶,一副可怜的样子。
唐董目瞪口呆。
他该不会……被打死?!
绯红抽了纸巾替他拭擦,“烫吗?疼吗?”
“我没事……”戚厌颈后发红,声音泛着一种破碎感,“你轻点,刚才的,还疼着呢。”
唐董:“???”
此时此刻,他应该在沙发底。
总比做公开处刑的狗好多了。
绯红则是从桌底下抽出一份文件,“有一个新城建设项目,唐董应该很感兴趣。”
你谈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唐董立刻精神抖擞翻看文件。
戚厌绷紧的弦松懈下来,绯红俯在他耳边轻道,“这下放心?我找唐董真是来谈生意的,就是吓唬你,我怎么能不要你呢。还有,我是喜欢你鲜红欲滴的肌肤,但你不要为了勾引我,随便弄坏自己,太疼我也舍不得。”
戚厌惨白的脸颊涌上一抹嫣红。
唐董也老脸一红,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埋进文件里,他听力为什么这么好,连人家小两口的私密对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半年时间转瞬即过,戚厌的腿却一直没有好得起来,病情反反复复的。有一次绯红还没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疯狂捶打的声音,她跨进去一看,戚厌状若疯魔,拿书砸着自己的腿,嘴里还喃喃着,“不疼是?有本事就一直废着!”
绯红抽走他手里的书,斥责他,“你这样更不能好!”
戚厌垂下头颅,睫毛镌着一圈阴影。
脆弱如琉璃。
“别多想。”
绯红扶住他肩膀,“时候到了,自然就好了。 ”
“那是什么时候?”戚厌掐着膝盖,眼神隐隐透着绝望,“我是不是再也好不了?医生说能康复……是骗人?我的腿没有希望,一辈子只能拄着拐杖了……我是个废物!废物!”他情绪开始波动,进入歇斯底里的状态。
绯红压着他的腰腹,夺他嘴唇艳色。
那温度,像是经年香炉被打翻,露出了一抹燃烧的猩红,很烫,很呛。
戚厌又扑进了一片奇异又颓靡的香气中,混合着烟草与皮革,又像一段奶油的檀香,他的身体与意志被蚕食得昏昏沉沉,只听见她手镯在身后晃动的缠绵声响。被做昏之前,他听见她一句,“嫣嫣,跟我结婚好不好,我一辈子养你。”
是假的?
戚厌再次醒来,他趴着睡在白羽被里,有人已经给他清洗过了。就算经历了那么多次,戚厌还是会感到羞恼难堪。身上覆盖一层丝缎般的香气,是她的烙印。
戚厌抬手。
他怔住了。
左手中指被套了一枚戒指。
尺寸刚刚好。
绯红端着早餐进来,便看见男人肩膀印着斑驳牙印,他靠在床头,眼也不眨盯着手上的戒指。
“吃完饭再看。”
戚厌如梦初醒,他拧过头,艰难地说,“……我们,要结婚了吗?”
“对,三个月之后。”
“三个月啊……”
他神情恍惚。
“你要想结,一个月后也行。”绯红吻了吻他眼,“我都依你。”
她说得轻快,跑断了小秘书的两条腿,又是发喜帖,又是订酒席,以致于绯红一个月后再见到他,大为讶异,“你剪头发了?怎么这么少?”
秘书:“……”
可恶!不脱发了不起啊!发量多了不起啊!要不是看在你给我发年终奖的份上——
好,他也不敢动手。
金董公布结婚之日,官网瘫了,到处是心碎的声音。
特别是他还负责阚家那位没落小公主的学业缴费工作,对方收到风声,打了个远洋电话过来,开头噼里啪啦一顿骂,最后又哭得凄惨,说什么金绯红你个狼心狗肺的负心女。秘书想回骂都不敢,平白当了一回垃圾桶。
结婚地点是前Galileo资本所在的光航大厦,金董一整栋买了下来,准备当做结婚礼物送给准新郎。
秘书羡慕得面目全非。
早知道有钱如此快乐,姿色平平的他也买一条Z字开头的内裤了,说不定真的能勾引到美貌豪门呢。
3月2日,结婚当日,各界名流豪门携手赴宴,平日难得一见的人物齐聚一堂,只为庆祝绯红新婚快乐。服务生们态度热情穿梭其中,偶尔被大人物拍肩,要了一杯香槟,他们都兴奋得手抖。
而伴郎和伴娘,更是浩浩荡荡达到了四十人,男俊女美,气质独特,堪称颜狗盛宴,比起娱乐圈的半壁江山也不逊色。
有几名锦鲤网友赢了官网的抽奖活动,得以婚礼一日游,他们甚至还被官方允许直播,幸福得快晕过去。因此当绯红一出场,他们就将镜头对准了对方。
[我的妈呀这体态!白旗袍婚纱简直绝了啊]
[呜呜呜姐姐为什么这么想不开要结婚呢!是大家的共享宝藏不好吗!!!]
[那个男人何德何能啊上辈子拯救银河系了吗]
绯红不搞走红毯那一套,毕竟准确来说,是她“迎娶”戚厌。绯红想到昨天晚上,她诱哄着男人穿裸背婚纱,可把他气得不轻,咬得她腰都青了。
系统忍不住说:‘宿主,你悠着点浪,万一男主被你弄怕了,就该逃婚了。’
它这话没多久,秘书急匆匆找到了绯红,嘴唇煞白,如同经历了一场可怕的世界末日,他哭丧着脸说,“金董,我没看住老板夫,让他……跑了!我前后都找遍了,没有,监控里也没有!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绯红撩开珍珠镶边的头纱,她颈上没有任何饰物,仅是两扇精致窄长的锁骨足够点缀艳色。
“逃婚了?”
绯红发出很轻的笑声。
“腿都断了,可真能跑。”
秘书硬着头皮说,“我已经让伴郎去找了……”
“不必。”
“一定会尽快……啊???”
绯红随手拿起了婚桌上摆放的积木装饰,从中拆开一块。
啪嗒。
红色神庙垮陷大半,奄奄一息。
秘书顿时不寒而栗。
“他要跑,就跑好了,惯得他,要生要死得矫情。”绯红指尖旋转积木,又随手一扔,那血红积木泡进澄金酒液里,涌起无数雪白气泡。秘书正看呆了,就听见她雷厉风行地说,“婚礼延迟一个小时,你去找张董,问他要一批积木神庙,半小时送来这边。另外,替我发布公告——”
绯红勾唇。
“新郎跑了,我要限时举办一个积木大赛,谁是第一名,年龄三十岁以下,谁就是我的新郎。”
她眼波妖气蔓延。
“可能是新娘也不一定呢,盲盒真是令人期待。”
秘书吞了吞口水,“金董,要不要玩得这么大啊?”
绯红眉骨一扬,猖狂大笑。
“不就是换个床伴吗?我玩儿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