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宸王府重地,像小萌这种四处得罪人的丫鬟,一旦失去主子的庇护,将如飞鸟失翅、兽困牢笼,深陷泥泞再无翻身之日。
“你威胁我!”小萌的面庞上不自觉露出愠怒的神情。
自从她开始伺候这疯子,后者一直对她不错,充其量发发脾气、哭哭闹闹,还从来没有故意羞辱她、给台阶不要的先例。
反了天了,二小姐的话她也敢不听了吗!?
“你在外面认的主子救不了你,”慕南卿看出她的心思,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语气恶劣仿佛在逗弄濒死的羔羊,“你知道的,我最擅长恃强凌弱、仗势欺人了,在宸王府里,本王妃有太多手段让你生不如死。”
摆在眼前的事实被陈述出来,小萌的心理防线终于崩塌了。
是了,先不说二小姐有没有那个本事,就算是有,以她的性子也不可能为了一颗棋子得罪宸王府。
慕南卿头脑清醒了,再无被拿捏的可能,现在的她孤立无援,除了老实交代争取从轻发落之外别无选择。
“我说!”小萌痛苦地闭上眼睛,泪水汩汩流淌过双颊,“王妃平日里的妆着,是您妹妹慕芷晴所吩咐。昨日王爷生辰上的王八,是柳家所为,奴婢平日里只负责传话,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
“她们许诺了你什么?”慕南卿似问非问道。
“银子、庄子,和…”小萌难以启齿地涨红了脸,“和…男人!”
“男人?”慕南卿仔细咀嚼这两个字,不出片刻目瞪口呆,“那个什么柳公子?”
她吃饭的时候没闲着,以为天地为引给小萌卜了一卦,结果是煞星入命之相。
煞星冲撞命宫,不出半年,非死即伤,这个小萌已是一步废棋。
“是。”事到如今隐瞒也没有什么意义,小萌所幸堂堂正正承认了,心中多少有点快意。
宸王府正妃如何?高贵的出身、美丽的容貌又如何?喜欢的男人还不是倾心于她?
慕南卿面色更不好看了,翻身而起三两下扯掉外衣:“这件衣裳,是你塞进我衣柜里的!?”
“是。”
啪——
慕南卿抬手一个巴掌甩在小萌脸上,撩起衣袖就要扑过去:“岂有此理!你个混蛋害我被两条疯狗当街追着咬,我掐死你!”
正在外间吃饭的萦儿见王妃画风不对,扔了筷子冲过来拦下她:“王妃!王妃冷静!莫要失仪!王妃冷静——”
慕南卿心说我冷静个大头鱼,让我打死这个祸害肃清王府!
这个想法也只是一念间,慕南卿一巴掌扇下去就已经冷静了七八分,以指尖扶额道:“拉下去,杖责三十,遣送出王府,发落到城外别庄做粗使,一辈子不得再回来伺候。”
“王妃!王妃!奴婢知错了!”小萌心里咯噔一下,听到这个发落才是彻底怕了,她想伸手抓住慕南卿的衣角,却很快被两个婆子扭着胳膊拉下去。“王妃奴婢再也不敢犯了!别赶奴婢离开京城!求您了王妃!王妃——”
萦儿默默捂住慕南卿的耳朵,面无表情对门外驻足看热闹的姑娘们道:“看到了吗?凡事凝露院的人,不论身份和等级,一律引以为戒。以后做事儿都长点眼色,弄清楚谁才是主子,王妃可不会姑息任何一个吃里扒外的婢子。”
“奴婢等谨记王妃教诲。”
废了小半日功夫,可算是把小萌这个“眼中钉”打发掉了,慕南卿心情好了不少,吩咐小萌去给她定制几套衣裙,盘算着接下来就可以高枕无忧、尽情收钱了。
隔天,慕仙尊又溜进萧扒皮的院子,趁其不备从库房中顺走一坛御赐美酒,转脚奔着王府北边的别院去了。
暂时垂涎不到手,提前去踩个点总行吧?
“清莲水苑。”站在大门前,慕南卿读着牌匾上的字满意地点头,“名字不错。”
“清莲水苑”远远望去灵光四溢,走近了却并没有灵气散出来,慕南卿仰头,发现在这别院上空覆盖着一个简约的法阵隔阻了灵气。
有趣。
慕南卿眼波微晕,玉指伸出,在空中结出一个小小的印,轻而易举遁了进去。
院中无人看守,多少显得有些阴深和荒凉,然而在院落的正中间,却有棵枝丫茂密的迎客松。
“值钱。”慕南卿啧啧称赞,纵身跳上树叉,坐在那里打开酒坛灌了一大口。
酒液入口清爽、中调醇香、回味甘甜。
不错,是好酒,跟从前……
“你在找死!?”
突如其来的话音吓得慕南卿浑身一个激灵,差点把刚咽下去的美酒喷出来:“谁啊?”
她一边没好气地呛声,一边眼观六路找寻声音的出处。
“你就坐在我身上!”身下的树叉抖了抖,试图将不速之客震下去,“从我的枝丫上下去!”
“我不。”搞清楚了是树在口吐人言,慕南卿反倒是坐得更稳当了。
灵智初开的树还不具备离开土壤的能力,快要被这年纪不大的女娃娃气晕了:“这里不是你的居所,你是怎么进来的!?赶紧离开,否则宰了你!”
慕南卿对这种不痛不痒的威胁置若罔闻,自顾自又灌了一大口酒:“此处同样不是你的居所,你怎么不离开?”
“我…我…”树妖说不出话了。
“所以呀,”慕南卿伺机敲打道,“你继续修炼,我继续喝酒,咱们互不干扰,如何?”
年纪不小的树妖就这么被慕仙尊唬住了。
浸泡在醇厚的灵气中分外舒适,舒适得慕南卿逐渐昏昏欲睡。
她也没逼自己清醒,就近将酒坛子往树下一扔,坐在树叉上靠着树干睡着了。
可慕南卿这一觉并没有睡多久,听见一阵“吱吱吱”的虫鸣音,尖锐嘹亮,不绝于耳。
扰人清梦等同于屠人双亲,何况这噪音是如此索命,慕南卿睁开眼睛,她不能忍。
入目的,是一个身穿红衣的华贵少年翘着二郎腿坐在随身塌上,眨动着灵活好看的双目,独属于少年人的朝气扑面而来。
此人,正是当朝二王爷之子,宸王萧宸玖的侄子,萧岩诩。
眼下,玉叶金枝的萧世子手臂舞成道道残影,亮声指挥一众护卫砍树枝在庭院内搭木架子。
削好的长木条三根绑成一蹙插在地上,再放上一根长杆,简易的横杆就做好了。
一丈余长的横杆足足做了八九根之多,每一根上都悬挂着十几只金丝蝈蝈笼子。
不下百只蝈蝈齐聚一堂,在烈日的沐浴之下很是兴奋,吱吱吱的歌声争先恐后不间歇回荡在偌大的庭院内,不亚于锣鼓震天。
慕南卿头疼。
萧岩诩似乎很是享受这样的氛围,嘴角噙着一抹笑,仰着下巴吩咐:“都挂上,都挂好,手上放轻些,别…”
话音未落,一张金色符纸翩然而至,“噗”地燃起道道赤色火焰。
“啊——我的宝贝们啊啊啊啊!”随着少年倏地蹿起身发出崩溃地鬼哭神嚎,上百只蝈蝈已经在金丝笼里焕然一新,彻底脱胎换骨,散发着浓烈的焦香味。
“谁!?是谁!有种给本世子滚出来!”萧岩诩怒火冲天,银牙紧咬心脏都在紧缩着疼,指着一众傻眼的家丁护卫咆哮,“愣着干嘛!?给本世子搜——逮到捣乱的王八蛋不用知会,直接打断他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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