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吧?”七宫诚垂头看她, 游戏内头顶的荧光粉字体是“爱丽丝”,是与她金发碧眼的长相非常搭调的名字。
“呜哇,还好没有摔倒。”爱丽丝大松了一口气说, 拍了拍自己带大蝴蝶结红裙的褶皱, “谢谢大哥哥。”
“没事。”七宫诚淡淡地说。
“爱丽丝!”顶着荧光粉“森欧外”字样的男人紧张地跑过来,上下查看着女孩的状况,随后才抬眼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少年。
“你好,我是森欧外, 也是这家孤儿院的院长。”他直起身来说道,一手轻轻抚着爱丽丝的头。
“你好。”本来只是驻足看看,忽然被搭话的七宫诚难免带了点紧张, 他回应道,“我的名字是七宫诚。”
因为戴着口罩, 他的紧张并不明显,反而是双眼冷淡的一瞥,显得仿佛不太好接近。
“所以……七宫先生来这里是要?”森欧外露出疑问的表情。
“因为这里的孩子都玩耍得很开心,所以忍不住多看了一会。”七宫诚说出了真实的原因。
他的视线再次认真扫过这两人时, 却顿住了。
神之义眼每分每秒都会接受无数繁杂的外界信息, 其中无用信息占据了绝大多数部分。而七宫诚能够做到的就是集中精力,将自己的主要注意力放在信息量相对其他地方少许多的某一立方厘米空气中,从而减轻大脑的负担。
因此, 他并没有在一开始就注意到两人的异常,直到把视线真正地集中在眼前。
穿着红裙的女孩, 既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 在神之义眼的注视里, 除了外表, 甚至没有任何“活着”生物的特性。而是仿佛某种纯粹的能量体。
躯体上有一根相似的线, 而线条的另一头……
正是自称孤儿院院长的森欧外。
不愧是能激活副本条件的角色。身份绝对不普通。
“那就进来看看吧,记得登记一下。”森欧外说。
七宫诚顺着他的话走了进去。
除了院长和那个奇特的小女孩,这家孤儿院与任何一家普通的孤儿院都一样,小孩子们三三两两地玩耍,而且全部都是普通人。
建筑虽然年代久远,但被粉刷修葺得很干净,墙壁上面还有一些可爱的卡通涂鸦。孩子们的穿着虽然偶尔会有补丁,但也都很整洁。
“森叔叔,小卡车的铲子掉下来了。”有个小男孩跑了过来,手上是因为玩而沾染的泥土,他指着不远处的墙根,那里有一辆土黄色的玩具车。
“好啊,我去看看。”森鸥外低头对着男孩温和地说道。
……
七宫诚没有试图去戳破这个男人特殊的能力,因为也许对方只是想要平静地在这里隐居而已。
在拜访完成后,按流程捐助了一些钱,他就像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样,离开这家孤儿院。
身后,黑发的男人站在孤儿院的门口,深深注视着少年的背影。
“如果可以的话,”男人最终还是开口,“帮帮那孩子吧。”
银灰发色的少年离开的动作顿了顿,夕阳在他脚下凝成了一道斜斜的影子。
夜晚。
七宫诚退掉了在酒店中订的房间,乘坐电车回到了东京的家中。
想着森鸥外在他最后离开的时候说的话,七宫诚感受到一阵困扰。“那孩子”会是指谁呢?
也许一切,只要等进入了副本之后应该就会明白了吧。
系统:【检测到达成副本开启条件,请问玩家是否进入该副本?】
“是。”七宫诚点了确认的按钮。
短暂的眩晕感过后,七宫诚睁开眼睛,他轻轻晃了晃,很快就被人固定住了。
然而面前的场面却让他一时失语。
——有点刺激啊。
男人从背后单手控制住了他的身体,而另一只手则是将手枪的枪口直指他的太阳穴。
对面站着戴着针织帽的高大长发男人,望过来的目光透着十足的严肃,手里同样举着一把枪。头顶的名字是“黑麦威士忌(赤井秀一)”。
“放下枪,否则我就杀了他。”苏格兰威士忌控制住七宫诚的手十分稳定,面上一片锋利。
楼梯里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顶层的铁门被人“哗啦”撞开,金发黑皮的男人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第一眼就看到了黑麦威士忌与苏格兰对峙的局面。他头顶的荧光粉名字是“安室透(波本威士忌)”。
“这个男孩的身份很特殊吧,”苏格兰的表情镇定,丝毫没有因为敌人变多而动摇,“我想,你们应该不会愿意看到他死在这里。”
对面,组织里最近风头最为强盛的两个男人互相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撇开了眼。
“你是组织的叛徒,我必定会清理掉你。”黑麦虽然放出了狠话,手上却将枪口往下调整了。
而一旁的波本没有说话,微微咬牙。
显然,苏格兰的威胁有效果,他们都犹豫了。
“放下枪。”见他们有所退缩,苏格兰立刻说道,“往后退三米。”
黑麦面色不虞,然而还是按照他的要求做了。波本横了他一眼,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七宫诚终于缓过神来。从起名带酒的特征来看,这里的人都是他所在的黑色组织的成员。然而此刻却不见琴酒。
这里的三个人他都不认识,粗略来看,是这个苏格兰背叛了组织要被清理,但决定挟持自己逃走?
但是他在上一个副本里明明都已经死去了,系统都播报了自己达成了“一杀”成就。现在自己却又忽然回到了黑衣组织,身体从体型判断大约十三四岁。也不知是怎样的逻辑。
“走。”苏格兰胁迫着少年,“往出口走。”
七宫诚看在对方头顶的荧光粉字体和面板上正在缓慢爬升的生存点的面子上,没有乱动,而是顺从着他的要求,随着他的控制往另一边走。
这栋大楼是有电梯的,而苏格兰显然明白这里的构造,将七宫诚径直带到了那里。
波本和黑麦当然想跟上来,但苏格兰手中的枪却让他们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电梯门缓缓地合上,彻底将里外隔绝。
波本顿时冲向了旁边的消防楼梯,而一旁的赤井秀一也是同样如此。
两个人都在与电梯竞赛,甚至直接借助栏杆和楼梯往下翻越。他们分别埋伏在一楼电梯的左右两边。顾不上擦从额头上流下的汗水,两人均是将枪口对准了即将打开的电梯门。
苏格兰带着身边的少年,在达到一楼之后,没有立刻就冲出电梯,而是在门口开了一条缝的时候,往外丢了一样东西。
闪光弹仿佛放了慢动作地一样滚落出去,然后骤然爆开,将所有人的视线变成了一片亮眼的空白。
等视野恢复正常,只见大开的电梯门里,一片空空荡荡。
三分钟后,苏格兰与七宫诚坐进了一辆黑色轿车里,上面的方向盘上还插着钥匙,显然是上楼的黑麦或者波本未来得及将它拔下,反而便宜了苏格兰。
苏格兰冷静地转动钥匙启动了发动机,他单手控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却还拿着枪对准着少年的要害。
即使对方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很乖巧,但苏格兰不敢在这种时刻放松警惕。
七宫诚默默地坐在副驾驶,从旁边拉下了安全带扣上。
苏格兰:“……”
在这一瞬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作为组织的人而言,有些过于乖巧了。
然而时间容不得浪费,苏格兰拉动换挡杆,引擎发出一声轰鸣,这辆车如同离弦之箭一样开出去。
几秒后,波本和黑麦从建筑物里飞奔出来,正巧看到了那辆汽车远去。
“你开车来了吧?”金发青年急促地对身旁的黑麦问道。即使他们作为组织的王牌,在平日里异常不合,但在组织的任务面前,一切都可以靠边站。
“当然。”黑麦大步跑向了自己开来的那辆车,“就看你有没有勇气来坐了。”
“哼。”被挑衅的青年冷哼一声,重重地关上了副驾驶的门。
两辆汽车在公路上开展了急速的追逐,好在时间是半夜三更,并没有多少普通的车辆,反而方便了他们的战斗。
波本将举枪的手从副驾驶的车窗中伸出,对准了前面那辆车的车轮。而黑麦也同样如此。
苏格兰从后视镜中观察到了状况,不再管身边的七宫诚,而是单手控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手向后,瞄准了后车的引擎盖打了好几枪。
紧咬在后方的汽车被迫放慢了速度。
在追击中,双方不知不觉地来到了跨海大桥。
“再往前就是横滨的地界了,那是属于异能者的地盘,组织上面曾经下达过不要轻易进入那里。”黑麦说。
“但上面也下了死命令,要把那个男孩活着带回来。”波本说,“还是说,你怕了?”
“我只是提醒你而已。”黑麦威士忌并没有被轻易挑起怒火,而是淡淡地说道。
下一秒,他踩动了油门,跟着苏格兰的车,加速冲了上了跨海大桥。
直行的道路反而方便了他们的瞄准,前方的道路一片火花飞溅。
波本的车配置极好,苏格兰的车技也不差,他们冲向了位于横滨的贫民窟,在巷子里横冲直撞,七拐八拐。
这里曾经是租界,后来在一场大爆炸中变成了一大片凹下去的区域。随着时间的推移,演变成了贫民窟,也被人称为“镭钵街”。
路况愈加复杂,但是两辆汽车的速度却都没有下降。
车轮碾压在道路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七宫诚睁开眼睛,蓝色的瞳孔里闪烁着异样的微光。
前方的岔路口……
苏格兰本来要往左转,然而,旁边那个一直保持着安静的少年忽然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动了他手中的方向盘。
汽车原本的左行变成了向右!
苏格兰试图重新夺回控制权,而少年竟也没有挣扎,他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反抗力道地就将男孩的手从方向盘上抹开了。
身后的汽车轰鸣声和枪击也消失了。
苏格兰暂时松了口气,他并没有看到,副驾驶少年的双眼闪烁着静静的幽光。
“你是怎么进入组织的?”苏格兰一边开车试图离开这里,一边盘问身边的男孩。年纪太小了,但琴酒待他的态度却又很特殊。
正是因为留意到了这点,身份暴露的他才借助这条线索逃出生天。
“有记忆的时候就在了。”七宫诚说。
——帮助苏格兰脱困也有他自己的考量。
“那,你刚才又为什么要帮助我脱离组织的追踪?”苏格兰又询问道。不管是刚才帮他脱困,还是他用少年的性命威胁组织的人,从某种意义上说,是这个男孩拯救了他的生命。
然而这次少年却保持了沉默,没有说出原因。
“我是公安,如果你有什么难处,大可以告诉我。”想到对方的年纪,苏格兰心软了很多。
“不,我没有。”有着银灰发色的少年理了理因为方才的匆忙而变乱的银灰色头发,忽然打开了车门。
外面的风声呼呼地刮进来,而他却不顾正在高速行驶的车辆,直接从车门一跃而出。
随着一阵剧烈的刹车声,苏格兰紧急停了下来。
刚刚那种情况,从这么高速度的车上跳下来,那孩子恐怕……
一想到可能的后果,苏格兰的心脏顿时就一阵紧缩。他匆匆忙忙地下车查看。
然而后方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车的轮胎与路面剧烈摩擦刹车而产生的焦痕。
另一边,七宫诚悄无声息地闪过一个小巷,身上毫无伤痕。
他最初开车门的时候并没有跳下去,而是扭曲了苏格兰的视觉,令他误以为自己跳了下去。
实际上,在刹车之后,他才真正从车上离开。
半小时后,月光下,七宫诚忽然停下了脚步。
而巷子口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大衣,围着红围巾的青年。身上的黑暗浓重得仿佛沉默的深夜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