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商倚歌将血阴木树干上的经文抄录完毕,再抬眸时,便看到池遂心和无忧并肩站在一起,各自微偏着头,不知在说些什么,虽然一个面色冷淡一个嘴角噙着笑意,仍能看出些莫名的亲昵。
商倚歌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前打扰,正迟疑的时候,视线不经意撞进池遂心眼底,触到一片寒意。
“抄录完毕就离开吧。”池遂心面色淡淡,话末,掩唇闷咳了两声,眉眼微黯。
商倚歌迟疑了两秒,还是开口问道:“你,不要紧吧?”
池遂心还没开口,便听无忧慢慢悠悠地开口,笑意不达眼底,“她有我,不用担心。”
商倚歌闻言挑了下眉,倒也没再说什么。
这时,池遂心再次开口,眉头微蹙着,赶人的意思可谓明晃晃了,“还不走吗?”
商倚歌一滞,反应过来这人的意思,让她一个人走,于是不解道:“你们,不走吗?”
“我还想再参观一下。”池遂心漫不经心地回道,这话说得像是来旅游的一样,可以说是非常敷衍了。
“……”商倚歌默了默,毕竟这个说法实在让人无力吐槽。
许是池遂心良心发现,又开口补救了一下,“这个阵法,我很感兴趣。”
这个理由还算靠谱,商倚歌略一颔首,道:“那我就不打扰了。经文,按照约定,与无极门分享。”说着,商倚歌拿出一份抄录好的经文便要递给池遂心。
池遂心却道:“不用给我,给周齐,让他带着先回宗门。”
商倚歌虽觉得有些奇怪,但这到底是别人宗门的内部事务,她也没多问,点头称好,便自顾自离开了。
等到商倚歌的身影在这里消失,池遂心才正色道:“这阵法出奇地复杂,而且阵纹相悖,不知是何缘故。”仔细思索片刻,池遂心又喃喃自语,“莫非,是阵法嵌套?不,不对,是有人想破阵。”
“这是什么阵法?”无忧侧眸看向她,问道。
池遂心沉吟片刻,肯定道:“封印大阵。”
“封印?”无忧皱眉,既是封印大阵,她又从中察觉到了很古老的气息,那么,被封印的生物或是物件,绝对不会
简单。
“嗯。”池遂心应了一声,“有人在以血肉祭阵,试图解开封印。似乎已经进行了有一段时间了,居然才被办事处发现?总觉得哪里有古怪。”
无忧垂眸,眉宇间萦绕些许戾气,不知在想些什么。
池遂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没关注无忧,自然也没发现无忧或许意识到了什么。她朝着那株血阴木走过去,想要从阵眼上找找线索,结果刚迈出一步,便听到无数的低声呜咽交叠在一起,颇有种万鬼同哭的感觉,乍一听毛骨悚然。
池遂心的脸顿时就黑了,“闭嘴。”
呜咽声当即停了,怂得十分真实,这棵人面血阴木灵智不高,连口吐人言都做不到,但还是凭借着本能为池遂心打开了一条通路——直接在粗大的树干上开了一个树洞。
池遂心倒是没料到这棵血阴木这么识趣,检查过这通路没有什么问题之后,她回眸看向无忧,得了对方一个揶揄的浅笑。池遂心睨了她一眼,“走了。”
两个人通过漆黑的树洞一路向下,在出口迎上一片血色的光,缓了一会儿,才看清外面究竟是什么。
那是一个一望无际的血池,有血腥味扑鼻而来,而血阴木盘根错节,将整个血池占据,根系露出血池的部分,完全可以看做一座浮桥。这血池顶上,有绚烂的光,不知源头,绮丽梦幻。
池遂心和无忧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些许凝重。这地方,显然并不简单,颇有些自成一方世界的意思,愈发说明封印之物的不凡,但不凡,同样意味着危险。
危险,池遂心要走吗?当然不走,天师有一条流传甚广的行为准则,“天幕之下,红尘之中,为我所用,非我所有,不付业力,不沾因果。”这地方她来了,就不能随意离开,除非她能肯定这件事她解决不了,否则往后这里再出了人命,保不齐她也要担一分因果,于道心有大隐患。
当然,池遂心肯留在这里,自然是判断事情还在她的能力范围。
池遂心和无忧刚一踏出树洞,便看见原本平静的血池表面泛起了涟漪,紧接着,不计其数的无首尸从血池当中站起身,悄无声息,阴森可怖。
他们的作并不快,裸露在外
的皮肤布满裂纹,裂纹中透着血光,看上去颇为邪异。
这些无首尸静静地朝着树洞的方向逼近,作格外整齐,看起来压迫感十足。
池遂心面色平静地注视着这群越来越近的无首尸,却是没有丝毫作。
无忧看了池遂心一眼,似乎预料到了什么,眉宇间透出几分无奈。
“你之前说过,不能过多干预人间事,但这些人间事里,似乎不包括我,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池遂心缓缓开口,似乎是心血来潮才有了这么一个问题。
果然,无忧心下一叹,话出口时语调温和,“因为我们渊源颇深,可以一定程度上避过限制。”
池遂心敛眸,面色寡淡,这个答案和她的猜测相差无几,虽然不够具体,但池遂心并不打算再问,只是点到为止,因为她判断,再具体的,又是不能说的东西。反正问不出什么,索性也就不问了。
说话间,无首尸已经来到了距两人不足三米的距离。
池遂心手中傀线尽出,银色交织成一张网,末端控在那些无首尸身上,只是一瞬,所有的无首尸整齐划一地调转方向,向着血池深处走去。
等无首尸行至血池中央的位置,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向前迈出一步,所有无首尸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僵在原地。
池遂心微微眯了眯眸子,果然有人搞鬼,藏头露尾的。
就这样僵持了一段时间,直到所有无首尸支撑不住这样的对抗,在巨大的压力之下爆成一片血雾,才有一个人影出现在了血雾之后。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胸前的口袋里放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哪怕在血雾之中都格外显眼。
等到血雾散开,那个男人的面容方才清晰,他的脸色很白,白得有些诡异,像是尸体的青白色,而池遂心从他的身上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眼睛,黑到极致,像是积淀了世间所有的罪恶。
那个男人曲臂弯腰,朝无忧行了一个非常绅士的礼,而后不急不缓地开口。
“不知王上驾临,有失远迎,还请王上勿怪。”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