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家里跑到屯子里的卫生所,李水意觉得她的脑袋嗡嗡作响,就像是一道雷突然砸到耳边,让她什么都听不到了。
跑到卫生所门口的时候,她停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气。
卫生所不大,小小的一间砖瓦房,这可是七里屯里独一无二的砖瓦房。隔音效果不是很好,尽管李水意站在门口,也能听到里面的对话。
“钟二叔,你看我婆娘咋样,有事没事?”
“保国你就放心,你婆娘么得大问题。亏得是没砸到脑壳边边的那个太阳穴,不然可就难喽。”
“刚才流那么老些血呢,真没事吗?钟二叔,您可别唬我。我是个男人,能听实话的。”
“嘿,保国啊保国,你这是连你钟二叔都不信了是!说了没事儿那一准没问题的,出了事儿你来找我,我负责!”
李水意胡乱的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走进去,“钟二爷,我爸就是太害怕,不是不信您!”
“还是水意丫头懂事儿,行了,赶紧回去!注意伤口不能沾水,这段日子也别上工了,就在家里好好养着。要是有那个条件……”钟二叔想到李家的情况,皱了皱眉头。李老太心眼子都歪到天边去了,这要是能给保国婆娘鸡蛋吃,怕是天塌下来都没这个可能性。
听到钟二叔的话,李水意明显就听出来未尽之意!她的眼里闪过一抹狠厉之色,她奶要是不把鸡蛋拿出来,她就把柜子砸烂。这会儿的李水意还不知道她妈头上的窟窿是咋来的,等她知道后,恨不得生撕了她奶。
“钟二叔,这个医药费……您看,能不能容我回去和我娘说一声!”李保国黝黑的脸上染上了红晕,一个大老爷们窘迫的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钟二叔浑不在意的摆摆手,“不碍事儿,等你有了再说!赶紧把你婆娘扶回去休息,这药记得早晚各抹一次。”
李保国感激的连忙表示感谢,又和李水意一人搀着一边,把刘香兰搀出了卫生所的大门。
“妈,你这头被谁砸的?”
刘香兰一脸惨白,双腿都有些没力气,她嘴唇发抖,声音里头带着恨意,“你大哥家的蛋儿。”
她跟自家男人扛着锄头还没走到上工的地头,就碰见了她婆婆带着自己的重孙子在路上打小鸟。她婆婆不知道低头和蛋儿说了一句什么,那个小娃子就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块儿,直直的砸过来。
本来是冲着她男人砸的,但她不舍得自家男人受伤,直接就挡了过去。没想到,石头一砸就准准的砸在她的脑门上,左边额头的血哗啦啦的就流了下来。
“李狗蛋儿!”李水意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李狗蛋儿动的手,这个欠教养的毛头孩子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吗。
李保国眼里头有自责还有愤怒,情绪夹杂在一起,很复杂,“囡囡,这事儿都怪爹!你妈她其实是替我挡了那个石头块的。”
“妮儿她爹,这咋能怪你呢!别瞎说,我这不是没啥事儿!”刘香兰瞪了她男人一眼,这事儿跟闺女说啥呢。
李水意眼睛红肿,她恨恨的问道,“李狗蛋儿现在都敢拿石头砸人,我奶还站在一边不拦着?”
“你奶她……”刘香兰叹了口气,婆婆作威作福惯了,背地里头她也不敢多说几句不好听的话。
至于李保国,黑里透红的脸,特别难看。
一看到她爹妈这个样子,李水意就知道她奶当真就看着狗蛋儿捡石头砸人。她冷了脸,“爸,奶这是没把你当自个儿亲儿子看!凭啥一个爹娘生养的,二叔和姑就比你重要。”
李保国眼睛闪了闪,低着头不说话。他自己无能,护不住婆娘闺女,他就是个没本事的废物。
“呵!这事儿不算完,我们现在就回去!我”
扶着她妈和她爸一起回到家里的时候,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在家。看来她奶真的是恨不得她妈死呢,竟然完全不管不顾。
“爸,你扶我妈去屋里头休息,我去做饭。”
看着她爹妈走进屋里,李水意从一旁拿起锄头,直奔她奶的房间。看到那个放在柜子上面上了锁的陈旧木箱子,一锄头挥下去,锁啪嗒一声就掉在柜子上。
她放下锄头,打开了那个木箱。里面放着一个小罐,里面都是鸡蛋。一个玻璃瓶里装着半瓶白糖,还有半包桃酥。至于一旁被蓝布包着着的东西,她也没动。
看形状,应该就是粮票那些。至于钱……肯定不在这个箱子里。她奶多精明的人,怎么可能会把所有东西都放在一个地方呢。
取出来五个鸡蛋,李水意又转身去厨房拿了个碗,舀了两勺白糖。合上箱子,没再管那个已经坏了的锁,端着碗就去厨房给她爹妈做饭。
原本拿出来的红薯被她洗干净,削掉皮,切成小块,顺便又打了两个鸡蛋,和红薯块一起放在锅里蒸。
鲜嫩的鸡蛋羹,淋上一点醋和香油,撒上葱花。用布裹着端到她爹妈的屋子里头,“爸妈,你们趁热吃。”
一看到鸡蛋,两个人的脸色齐齐大变,他们家妮儿这是从哪儿拿出来的鸡蛋。莫不是……
“囡囡,你拿你奶屋里的鸡蛋了?”
李水意点点头,“爸,你就放心和我妈吃,都做出来了,回头我奶回来肯定要闹。你们不吃,最后还不知道便宜谁呢!”
说完她就出去,继续去厨房里做东西。蒸好的红薯块被她捣成泥,一边搅一边放了面粉,红糖,最后又把剩下的鸡蛋打了进去。
全部搅匀之后,揉成丸子,用手压成手掌大小的饼。
在锅里刷上一层油,煎炸到两面金黄,一个个色泽诱人的红薯饼就出锅了。
虽然这东西不金贵,也不上她会的那些精致的糕点,但很抗饿。李水意做的时候,一狠心,做出来差不多二十个红薯饼。
她奶闹起来肯定不让吃饭,这就是他们一家三口今晚和明天的饭。